【晚晚,茉莉國際酒店2108,來捉奸。】
手機屏幕亮起來時,葉晚正在全神貫注修復一件宋代的青花瓷器。
小巧的鼻尖幾乎貼在台面上,手裏的毛筆蘸着特制粘合劑,小心翼翼地填補着花瓶上那道幾乎不可見的裂痕。
“師姐,你手機一直在震動,是不是家裏人找你有急事?”
同事林悅將不遠處台面上的手機拿到她面前。
葉晚這才稍稍直起身,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接過手機掃了一眼,按下接通。
“喂。”
“不是吧?晚晚,你頭頂上都綠油油了,還這麼淡定?”
葉晚目光又重新落在眼前的瓷器上,臉上平靜無波。
“我知道啦,謝謝你告訴我,現在正忙着呢,晚點再說。”
說着,她電話一掛,仿佛和自己沒有半毛錢關系。
纖細的手指又重新拿起毛筆,粘上粘合劑。
這件展品馬上就要展出,她今天必須完成修復。
“宋代的匠人在燒制時控制了釉的收縮,形成這種如冰破裂的美感,但這道後天形成的裂痕破壞了整理平衡。”
林悅湊近看了看,困惑搖頭,“我完全看不出區別。”
“在這裏。”
葉晚用細如發絲的鑷子尖輕輕點了一下。
“原來的裂紋邊緣有微妙的漸變,而後天裂痕則顯得生硬,修復時不僅要連接碎片,更要還原那種自然的美感。”
“不愧是陳老得意的弟子!”
身後傳來同事張工的贊嘆聲。
“上周你修復的那件唐三彩,省裏的專家看了都說看不出修復痕跡。”
葉晚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禮貌地回答,“我還不及師父的萬分之一。”
作爲一名文物修復師,她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兩個年頭。
外祖秦家做古董生意,她從小跟着外公耳濡目染,對古老的物件有着獨特的感情。
那些支離破碎的文物在她指尖下重獲新生,以最完美的姿態穿越時光長河,在展櫃中與今人重逢,聆聽參觀者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等修復好青花瓷花瓶,已經是晚上11點。
她去更衣室脫掉白色工作服仔細掛好,這才認真看起手機上的信息。
來自好朋友姚青玥。
【你可真是大度,算了,姐妹我咽不下這口氣,替你取證了。】
接着是兩張照片,未婚夫江凜和繼妹葉萱一同進出酒店的照片。
葉晚失笑,姚青玥真是她的好姐妹。
江凜背着自己和葉萱搞到一起,她知道,但不在意。
兩家的聯姻很早就確定下來。
她對江凜不感冒,江凜對她嘛,在不感冒的基礎上還有點嫌棄。
說她是個呆板的花瓶。
演了兩年,她還是挺累的,但婚事總算是要黃了。
這次,她得回葉家好好委屈上一回。
第二天一早,她回到葉家。
繼母宋嵐瞥見庭院裏的車,原本笑意盈盈的臉立馬變得僵硬,抬頭朝書房看了眼,又扯開嘴角往門口走。
葉晚將車開進車庫,看着旁邊那輛紅色法拉利,囂張的車牌號碼,除了江凜還有誰?
今天一起來了,也給她省事。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待再度睜眼,眸中泛起微紅,眼尾微垂,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推開車門的動作帶着幾分急促,剛進門便迎面碰見端着茶的宋嵐。
“晚晚回來了,正好江凜過來找你爸談點事情。”
突然瞥見葉晚泛紅的眼眶,她塗着精致甲油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茶托。
“嵐姨,我找爸有事。”葉晚進門掃視一圈,客廳裏只有葉萱。
“爸呢?”
“在書房,你先坐一會兒。”
宋嵐突然變得極爲客氣,往常要是葉正清不在跟前,她對葉晚基本是愛搭不理的。
“來,這是早上莊園剛送來過的櫻桃,嚐嚐。”
“謝謝,不用了。”
葉晚抬腳往樓上走,宋嵐想阻攔,被沙發上的葉萱制止,“她總是要知道的。”
她在書房前站定,伸手敲門。
“進。”
葉晚推開門,朝裏面喊了聲。
“爸。”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抖。
站在窗前的江凜轉過身,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她沉着臉看向男人,“江凜,你有什麼要和我坦白的嗎?”
顫抖的幾個字帶着委屈和不甘。
書房裏的氛圍頓時變得壓抑。
江凜輕哂一聲,不說話。
“晚晚,你回來的正好。”
葉正清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格外難看。
葉晚先發制人,從包裏掏出兩張打印並放大的彩色照片,“這個你解釋一下。”
男人沒有看,單手插兜地居高臨下睨着她,“是又怎麼樣?我和葉萱在一起,同樣不影響兩家聯姻。”
他譏誚的視線將葉晚身上從頭到腳掃過一遍,除了模樣還不錯,其他地方簡直呆板又無趣,一年到頭都是一副表情,整天和博物館裏的破爛瓷器打交道。
他不想娶這樣的女人,要不是家裏父母說只有聯姻才能繼承家產,根本不會忍她這麼久!
作爲父親的葉正清也沒有看照片,現狀擺在這兒,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但和江家的婚事,還要繼續。
”晚晚,緣分是勉強不來的,你和江凜雖然有婚約在身,但強扭的瓜不甜,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
聞言,葉晚忍不住冷嗤一聲。
“爸,婚事是您當初和江伯伯定下的,要說強扭,難道不是您的錯?”
一顆淚珠毫無預兆地滾落,砸在深色的地板上。
“媽媽已經不在了,您是不是...是不是連當初承諾要照顧好我的話都忘了?”
江凜和葉正清相互看了一眼。
誰都沒注意到葉晚低垂的眼睫下,那一閃而過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