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局的人來那天,天陰得厲害。
一輛印着“文物稽查”字樣的面包車停在巷口,下來兩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身後跟着的正是那個姓劉的老頭。他臉上堆着笑,對着工作人員點頭哈腰,手指卻時不時往林野的瓷坊方向瞟,眼裏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就是這兒。”姓劉的老頭指着瓷坊,聲音不大卻足夠周圍的人聽見,“我前段時間路過,看見他們半夜在院子裏挖東西,還藏了個陶甕,裏面說不定就是古墓裏出來的文物。這老巷子底下說不定有古墓,可不能讓他們私藏了!”
街坊們本來在門口曬太陽、擇菜,一聽這話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小林老板不是那樣的人啊!”
“劉老頭怕不是看錯了?”
“文物局的同志,可不能聽他一面之詞!”
林野正在窯前檢查溫度,聽見動靜出來,看見這陣仗,臉一下子沉了:“劉老頭,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挖古墓了?”
沈知夏也從雜貨鋪跑出來,手裏還拿着記賬的算盤,往地上一磕:“你這人安的什麼心?我們挖的是自家祖輩的舊窯,有日記和王大爺作證,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爲首的工作人員亮出證件,表情嚴肅:“我們接到舉報,說這裏可能存在非法挖掘、私藏文物的情況,需要進行檢查,請配合。”
“我們沒藏文物!”林野急得臉通紅,“挖出來的就是個舊陶甕,裏面是本日記,不信你們看!”他轉身就要去拿日記,被溫硯攔住了。
溫硯往前一步,對着工作人員微微頷首:“同志您好,我們理解你們的工作,但這位劉先生的舉報恐怕不實。”他從隨身的布包裏拿出幾樣東西,一一擺在旁邊的石桌上,“這是王大爺的證詞,證明我們挖的是民國時期的舊窯;這是祖輩留下的日記,裏面詳細記載了窯爐的位置和陶甕的由來;還有這兩塊瓷片,是祖傳之物,並非文物。”
他條理清晰,聲音平穩,每一樣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透着股讓人信服的底氣。
工作人員拿起日記翻看,又看了王大爺的證詞——那是溫硯前幾天特意請王大爺寫的,還按了手印。證詞裏把五十多年前沈爺爺他們建窯、藏日記的經過寫得清清楚楚,旁邊還有好幾個老街坊的籤名作證。
姓劉的老頭急了,湊過去說:“他們是串通好的!那日記說不定是僞造的!陶甕肯定有問題!”
“是不是僞造的,一鑑定便知。”溫硯平靜地看着他,“日記的紙張、墨跡,都能檢測出年代。至於陶甕,上面有我祖輩的手刻記號,絕非古墓之物。倒是劉先生,您一口咬定我們私藏文物,可有證據?”
老頭被問得一噎,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我……我就是看見了……”
“您看見的,恐怕是我們挖掘祖輩舊窯的場景吧?”溫硯目光銳利起來,“您多次騷擾我們,甚至雇人尋釁滋事,如今又誣告我們私藏文物,到底是何居心?”
這話一出,周圍的街坊們也跟着附和:“就是!這劉老頭天天在巷子裏轉悠,沒安好心!”“前幾天還放地痞來搗亂呢!”
工作人員的臉色漸漸變了。他們看了看條理清晰的溫硯,又看了看神色慌張的劉老頭,再看看周圍街坊們憤怒的表情,心裏已經有了數。爲首的人收起證件,對溫硯說:“抱歉,打擾了。我們會核實情況,也會調查這位舉報人的動機。如果你們受到騷擾,可以隨時報警。”
姓劉的老頭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臉一陣紅一陣白,想再說什麼,卻被工作人員瞪了一眼:“劉先生,跟我們回局裏一趟,把情況說清楚。”
看着面包車絕塵而去,巷子裏爆發出一陣歡呼。
“溫先生你太厲害了!幾句話就把他們懟回去了!”沈知夏拍着巴掌,眼裏滿是佩服。
林野也鬆了口氣,抹了把汗:“剛才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他們真把日記拿走。”
溫硯把東西一一收好,眉頭卻沒舒展:“這只是暫時的。他既然敢驚動文物局,就說明已經狗急跳牆了,接下來可能會更不擇手段。”他看向林野,“我們必須盡快燒出完整的秘瓷,掌握所有技藝。只有讓這門手藝真正活過來,才能徹底守住它。”
林野重重地點頭:“我明白。今晚就再試一次,這次我把所有細節都記牢了,肯定能成!”
沈知夏也握緊了拳頭:“我今晚不關門了,就在旁邊給你們打下手!”
夕陽透過雲層,在巷子裏投下斑駁的光。瓷坊的窯火又升了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旺。林野調釉料的手更穩了,溫硯畫圖樣的筆更準了,沈知夏念日記的聲音也更清晰了。
他們知道,這場守護祖輩傳承的仗,還沒打完。但只要窯火不滅,人心不散,總有一天,他們能讓那帶着冰裂流雲紋的秘瓷,真正在陽光下綻放光彩。而那些試圖竊取、破壞的人,終究會被這巷子裏的煙火氣和人情味,遠遠地擋在門外。
(下一章預告:第三次試燒非常成功,一只完整的秘瓷杯終於燒制完成,冰裂紋路疏密有致,梅枝與流雲渾然天成。三人正欣喜若狂時,王大爺卻突然病倒了,彌留之際,他交給溫硯一個舊布包,說裏面是當年溫祖父托付他保管的“最重要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