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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剛到公司，就感覺氣氛不對。
走廊裏，幾個員工對着我指指點點，然後迅速散開。
我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是姬月伶。
她穿着一身名牌，手裏端着一杯咖啡，臉上沒有半點面對老板的緊張。
“沈總，早啊。”
她自顧自地坐到我對面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關於那個車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喝了一口咖啡，理直氣壯地開口。
“沈總，我覺得公司這個獎品設置，有點問題。”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送車還送個黑色的，也太老土了。”
“我們年輕人，都喜歡白色或者紅色的，開出去有面子。”
她拿出手機，打開一個社交軟件。
“你看，我昨天發了個吐槽視頻，已經有十幾萬點贊了。”
屏幕上，是她精心剪輯過的視頻。
開場是年會上那輛奔馬車的特寫，被調成了黑白色調，配着悲傷的音樂。
“當公司的大獎，成爲一種負擔......”
字幕浮現。
然後是她泫然欲泣的臉。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實習生，我真的不想要這份‘晦氣’的禮物。”
“我鼓起勇氣問老板，能不能換個顏色，或者折現。”
“可是，我被拒絕了。”
她對着鏡頭，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
“老板說，公司的規定不能改，愛要不要。”
“我真的好委屈，我只想開開心心地領個獎，爲什麼這麼難？”
評論區已經徹底淪陷。
“這老板有病吧？送不起就別送啊！”
“支持小姐姐！曝光他公司！什麼垃圾企業文化！”
“心疼你，這哪是獎勵，這是羞辱！”
“黑色真的晦氣，尤其對女孩子，資本家太惡毒了！”
我氣得手腳發麻。
我什麼時候說過“愛要不要”？
我什麼時候拒絕了她？
她從頭到尾，就沒跟我提過一個字！
“你爲什麼要撒謊？”我冷冷地問。
姬月伶收起手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沈總，這叫藝術加工，爲了引起共鳴嘛。”
“現在網友就吃這一套。”
她身體前傾，壓低聲音。
“說真的，沈總，你把那車折現給我吧，打個八折，四十萬就行。”
“這樣對你我都好，我拿到錢，開心。你呢，也能挽回一下公司聲譽。”
“我馬上就發新視頻，替你澄清，說這都是誤會，誇你從善如流，體恤員工。”
她臉上帶着施舍般的笑容。
“怎麼樣？這個交易，很劃算吧？”
我看着她那副“我給你指條明路”的表情，覺得荒謬又惡心。
“公司的獎勵，是對員工貢獻的認可，是榮譽。”
“它不是菜市場裏可以討價還價的白菜。”
姬月伶的臉沉了下來。
“沈總，你這就沒意思了。”
“你非要爲了這點面子，讓公司被全網罵？”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你要是不答應，我可不保證我的粉絲會做出什麼事來。”
“到時候，沖上全國熱搜，影響了公司股價，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說完，揚長而去。
下午，老油條費鳴，帶着幾個年輕員工，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費鳴一進來，就滿臉堆笑。
“沈總，您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姬月伶這事兒，雖然鬧得有點大，但她的訴求，也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
他指了指身後的幾個年輕人。
“大家覺得，公司福利嘛，還是實在點好。”
“那車，黑乎乎的，確實......不太吉利。”
“要不您就做個順水人情，滿足了那孩子，也堵住悠悠衆口？”
姬月伶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站在費鳴身後，抱着手臂，一臉得意。
她晃了晃手機。
“沈總，看到了嗎？我的視頻，上本地熱搜第一了。”
“現在，是民意。”
我看着他們一唱一和，感覺一陣眩暈。
我的助理臉色慘白地推門進來。
“沈總，不好了，合作方那邊打電話來問，說我們的負面輿論是怎麼回事。”
“還有投資人，也看到了新聞......”
我刷新了一下手機。
姬月伶的視頻，果然被各大媒體轉發。
標題一個比一個悚動。
《冷血老板強送“晦氣車”，00後實習生含淚拒收》
《年會送奔馬，顏色不能選？揭秘黑心公司的霸王條款！》
更讓我感到寒心的是，視頻下面，幾條被頂上高贊的匿名評論。
IP地址，全都在我們這棟辦公樓。
“誰說不是呢，那車一看就是最低配的乞丐版，估計是老板拿來抵債的吧。”
“還奔馬呢，去年年會發的購物卡，去超市都用不了，笑死。”
“福利？畫大餅罷了。老板要是真大方，怎麼不直接發現金？”
這些謊言，像一把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他們一邊享受着全行業最高的薪資和福利。
一邊爲了煽動輿論，爲了逼我就範，毫無底線地造謠、污蔑。
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任何一個員工。
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集體背刺。
我苦心經營的體面和善意，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可以隨時拿來攻擊我的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