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厚重的墨布,將京城籠罩得嚴嚴實實。西城門的燈火在風中搖曳,像隨時會被吹滅的螢火。城門外,五匹駿馬靜靜立在陰影中,馬蹄下的泥土被壓出深深的凹痕。
謝臨翻身下馬,將繮繩遞給程煜,自己則緩步走向城門方向。他的步伐輕而穩,像一只習慣在暗夜中潛行的貓。多年的寒窗苦讀不僅磨煉了他的心智,也讓他養成了凡事謹慎的習慣。翰林遺孤的身份,讓他比同齡人更早懂得隱藏鋒芒的重要性。
"守衛比白天少了許多。"他低聲道,"但每個人都配了弓箭,不可大意。"
顧衡把玩着折扇,月光下他的笑容帶着幾分狡黠。禮部侍郎之子的身份,讓他從小在官場應酬中耳濡目染,學會了許多生存技巧。
"這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他輕搖折扇,"禮部侍郎府的名頭,多少還能派上用場。"
"不可。"謝臨搖頭,眼神堅定,"我們不能暴露身份。若被認出來,整個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蘇芷從袖中取出一小瓶藥粉,輕輕晃了晃。月光透過瓶身,將藥粉映成淡綠色。御史大夫之女的身份,讓她有機會接觸到各種珍貴藥材,而她對醫術和藥理的興趣遠超閨閣女紅。
"我有更好的辦法。"她輕聲道,"只需將這'安眠散'撒在守衛的茶水中,半個時辰後他們就會沉沉睡去。"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程煜驚訝地問,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蘇芷微微一笑:"御史大夫府的藥庫應有盡有。父親希望我成爲大家閨秀,卻沒想到我對醫術更感興趣。放心,這藥對人體無害,只是讓人暫時睡去。"
沈瀾從行囊中取出一卷畫軸,展開後竟是一幅細致的城門地形圖。戶部尚書之子的他,自小接受嚴格的教育,不僅精通書畫,還對地理有着濃厚興趣。
"這是我昨日以寫生爲名繪制的。"他解釋道,"西門有兩個守衛亭,中間是主通道,兩側各有一個側門。若我們能讓主亭的守衛入睡,就可以從側門悄悄通過。"
"不愧是戶部尚書之子,心思縝密。"顧衡贊嘆道,隨即又狡黠一笑,"不過,我有更簡單的辦法。"
沒等衆人反應,他已從懷中取出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鬥篷披上,動作輕盈地向城門方向摸去。謝臨剛想阻止,卻見顧衡已消失在夜色中。
"放心,"沈瀾輕聲道,"顧衡雖然表面玩世不恭,但心思細膩。禮部侍郎府的應酬讓他學會了許多生存技巧。"
果然,片刻後,城門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緊接着是壓低的笑聲和杯盞碰撞聲。不一會兒,顧衡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陰影中。
"搞定。"他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酒壺,"守衛們正在享用我'特意'送來的美酒。半個時辰後,我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通過了。"
"你用了什麼手段?"蘇芷好奇地問。
"沒什麼。"顧衡輕描淡寫,"只是告訴他們,這是禮部侍郎府賞賜的御酒,讓他們嚐嚐鮮。"
謝臨搖頭苦笑:"你還是用了身份。"
"只是借用一下名頭,無傷大雅。"顧衡不以爲意,"再說,他們不會記得的。"
半個時辰後,五人悄悄靠近城門。正如顧衡所說,守衛們東倒西歪地睡在亭中,鼾聲如雷。月光灑在他們臉上,映出酒後的紅暈。
"動作輕。"謝臨提醒道,率先從側門穿過。
城門另一側,是一條通往遠方的官道。月光如水,灑在路面上,像爲他們鋪就了一條銀色的道路。遠處的山林在夜色中化作剪影,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天地遼闊。
"終於自由了!"程煜興奮地翻身上馬,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嘯。武勳世家獨子的他,壓抑太久,此刻終於感受到了無拘無束的暢快。
"噓!"蘇芷急忙制止,"你想把全城的守衛都引來嗎?"
程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習慣了在演武場放聲呐喊,一時改不了。"
五人沿着官道緩緩前行。夜色深沉,只有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響。微風拂過,帶來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氣息。
"我們先到前面的柳家莊休息一晚。"謝臨建議,"明天一早再趕路。"
"爲什麼不連夜趕路?"程煜問道,"現在正是甩開追兵的好時機。"
"你說得對。"謝臨點頭,"但我們需要休息,更需要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江湖不比京城,沒有退路可言。"
柳家莊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莊。五人在村外的一家客棧落腳,訂了三間房。客棧雖簡陋,卻幹淨整潔。老板娘是一位熱情的中年婦女,爲他們準備了熱水和簡單的夜宵。
夜深人靜,謝臨獨坐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翰林遺孤的身份讓他從小就學會了獨立思考,也讓他比同齡人更懂得責任的重量。他知道,這次冒險不僅關乎自己,更關乎四位夥伴的性命。
"在想什麼?"蘇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端着兩杯熱茶,輕輕放在桌上。她總是這樣細心,能察覺到別人情緒的細微變化。
"在想我們的未來。"謝臨坦白道,"江湖不比京城,沒有退路可言。"
"我知道。"蘇芷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捧着茶杯,"但我相信你。翰林遺孤的智慧,加上我們四人的能力,沒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謝臨微微一笑:"你似乎對每個人的背景都了如指掌。"
"在御史大夫府長大,耳濡目染,學會了觀察。"蘇芷輕輕轉動着茶杯,"顧衡表面玩世不恭,實則心思細膩;程煜看似魯莽,卻重情重義;沈瀾溫和內斂,卻有着堅定的信念。而你,謝臨,沉穩睿智,是我們的核心。"
"你似乎忘了自己。"謝臨提醒道。
"我?"蘇芷輕笑,"我只是一個不甘被束縛的女子,渴望證明自己的價值。"
謝臨看着她,忽然想起初次見面的情景。那時,他們都還是懵懂的少年,在杏花樹下第一次聚在一起。多年來,他們一起成長,一起經歷了許多喜怒哀樂。這份情誼,比任何血緣關系都要深厚。
與此同時,隔壁房間裏,顧衡和程煜正低聲交談。
"你真的不擔心家裏人發現嗎?"程煜問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擔心又如何?"顧衡把玩着折扇,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禮部侍郎府的規矩我受夠了。這次出來,我是不會輕易回去的。"
"可你父親..."
"我父親希望我繼承他的衣鉢,進入仕途。"顧衡打斷道,"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寧願浪跡天涯,也不願被困在朝堂的樊籠裏。"
程煜點點頭,深有同感:"我理解你。在程家,所有人都希望我成爲一名出色的武將,但我更向往自由的江湖。"
"那我們就一起闖出一片天地!"顧衡興奮地說,"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刮目相看!"
程煜重重點頭:"好!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在另一間房裏,沈瀾正伏案作畫。月光灑在紙上,勾勒出他專注的側臉。他的筆觸細膩,每一筆都蘊含着深厚的情感。
"你還沒睡?"謝臨敲門進來,手中還端着一杯熱茶。
"在畫我們今天的經歷。"沈瀾指着紙上的城門和五匹駿馬,"我想記錄下我們冒險的每一步。"
"你父親希望你進入仕途,你卻選擇了江湖。"謝臨輕聲道,"你不後悔嗎?"
"我父親爲我規劃了一條康莊大道。"沈瀾放下畫筆,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戶部尚書府長大,我見夠了官場的爾虞我詐。我更希望用我的畫筆,記錄真實的人生。"
謝臨點點頭:"我們都在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江湖險惡,我們必須相互扶持。"
"我知道。"沈瀾望向窗外,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這也是我爲什麼要記錄下這一切。無論未來如何,至少我們曾經並肩作戰過。"
謝臨走到窗前,與沈瀾並肩而立。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兩條即將踏上未知旅程的道路。
夜色漸深,五人各自懷着不同的思緒進入夢鄉。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京城,四位家長已經發現了他們的離去。
禮部侍郎府中,顧大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他給我找回來!"他的聲音中帶着憤怒,也有着掩飾不住的擔憂。
戶部尚書府中,沈大人望着兒子留下的書信,長嘆一聲:"這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他吩咐管家,"派人暗中保護,不可驚動他。"
御史大夫府中,蘇大人沉默良久,最終只是吩咐:"加強暗中保護,確保她的安全。"作爲父親,他既擔心女兒的安危,又尊重她的選擇。
程府中,程老將軍將信重重拍在桌上:"好!有我程家的骨氣!"他轉身對副將說,"派幾個得力人手,暗中保護少爺。江湖險惡,不可大意。"
與此同時,在距離柳家莊不遠的一片樹林中,一個黑影正注視着客棧的方向。他穿着夜行衣,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目標已確認。"黑影低聲道,"五人全部出城,正向南行進。"
"很好。"樹影中傳來另一個聲音,低沉而沙啞,"按計劃行事。記住,不要驚動他們,只需監視。"
"明白。"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客棧內,謝臨突然從夢中驚醒。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着他們。他起身走到窗前,仔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卻什麼也沒發現。
"是我多心了嗎?"他喃喃自語,卻沒有放鬆警惕。多年的苦讀讓他養成了謹慎的習慣,而翰林遺孤的身份也讓他學會了隨時保持戒備。
他轉身準備回到床上,卻發現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謝臨屏住呼吸,手緩緩伸向床邊的佩劍。
"是我。"蘇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
謝臨鬆了口氣,打開房門:"進來吧。"
蘇芷走進房間,手中還拿着一本小冊子。"這是我整理的一些草藥知識和急救方法。"她將小冊子遞給謝臨,"我想我們在路上會用得到。"
謝臨接過小冊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個陌生的旅途中,有這樣一位細心的夥伴在身邊,無疑是最大的安慰。
"謝謝你,蘇芷。"他真誠地說。
"我們是夥伴,不是嗎?"蘇芷微笑道,"在江湖上,我們必須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遠。"
謝臨點頭:"沒錯。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五人都要並肩面對。"
蘇芷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相信,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蘇芷才起身告辭。謝臨躺在床上,卻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了顧衡的機智,程煜的直率,沈瀾的沉穩,以及蘇芷的細心。這四個性格迥異的夥伴,卻因爲共同的夢想走到了一起。
"杏花巷五少..."他輕聲自語,"我們一定會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客棧的小院中。杏花巷五少的江湖之旅,才剛剛開始。他們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什麼,但他們知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們都將並肩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