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年代文女主,她有七個前途無量的繼子,一個把她寵上天的丈夫。
而我,是她那個在劇情開始前,就被她主動拋棄的、親生的拖油瓶女兒。
上一世,我死在二十歲。
臨死前,我媽蘇晴玉終於來看我了,她穿着精致的羊絨大衣,妝容一絲不苟,憐憫地看着我:“念念,別怪媽。媽也是爲了你好,跟着我,你才能過上好日子。誰能想到你繼父一家……唉,是媽對不起你。”
我看着她眼底毫無溫度的歉意,笑了。
好日子?
是寄人籬下,看繼兄們不耐的臉色,是被繼妹當成丫鬟使喚,是發着高燒還要在冬夜裏手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最後染上肺病,被他們棄之敝履地扔在醫院裏等死。
這就是她許我的好日子。
而我的親爹,那個被她污蔑成家暴男、被她竊取了所有研究成果、最終在農場勞改十年,出來後一生潦倒的男人,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瘋了一樣地沖進醫院,握着我冰冷的手,哭得像個孩子。
重來一世,回到我們家被查封的那一天。
我媽拉着我的手,溫柔地勸我:“念念,跟媽走,你爸他……沒前途了,媽帶你去首都過好日子。”
我甩開她的手,轉身,跑向了遠處那個在寒風中身形落魄,脊梁卻挺得筆直的男人。
“爸,我跟你走!”
我媽蘇晴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隨即是不可置信的憤怒。
“林念!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爸要去哪裏?那是西北的勞改農場!你去那裏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她的聲音尖利,失去了往日的溫婉。
我回頭,平靜地看着她。
眼前的母親,還不是日後那個被高官丈夫和七個繼子捧在手心、享盡榮華的貴婦人。
她穿着樸素的工裝,但那雙總是閃爍着精明算計的眼睛,卻和上一世臨死前我見到的那雙,一模一樣。
“好日子?”
我輕聲重復,帶着一絲連我自己都未察覺的嘲諷,“你的好日子,是踩着我爸的屍骨換來的。我不想過。”
上一世,我就是被她這句“好日子”騙了。
她帶着我改嫁給了首都軍區大院的顧衛東。
從此,她蘇晴玉成了顧夫人,而我林念,成了這個光鮮亮麗家庭裏,最多餘也最礙眼的存在。
她忙着討好新丈夫,忙着和七個與我毫無血緣關系的繼兄們聯絡感情,忙着在貴婦圈裏長袖善舞。
而我,成了她完美人生的一個污點。
她把我塞進閣樓,對外宣稱我是鄉下來的遠房親戚。
她拿走我爸留給我唯一的手表,轉手就送給了她最疼愛的小繼子。
我生病了,她只會不耐煩地扔下幾片藥。
我被繼妹顧盼盼推進池塘,她卻反過來斥責我爲什麼要去招惹她。
“林念,你能不能懂點事?盼盼是顧家的寶貝,你讓着她點怎麼了?”
“媽求求你了,媽在這裏立足不容易,你別給媽惹麻煩了行不行?”
一聲聲的“別給媽惹麻煩”,像一把鈍刀子,在我心口反復切割。
直到最後,我咳血不止,被確診爲肺癆。
顧家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樣,立刻將我送到了偏遠的傳染病醫院。
我媽蘇晴玉,從頭到尾,只來看過我一次。
就是我臨死前的那一次。
而我的親爹林建軍,那個被她形容爲“沒前途”的男人,平反後第一時間就來找我。
可他找到的,只是醫院裏一具瘦骨嶙峋的冰冷屍體。
我記得他抱着我,那個鋼鐵一樣的男人,哭得渾身顫抖,一聲聲地喊着“念念”,一聲聲地說着“爸爸對不起你”。
那一刻,我飄在空中的靈魂,才終於明白,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所以這一世,當選擇再次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絲毫猶豫。
“林建軍!”
我沖着遠處那個孤單的身影大喊,“帶我走!”
父親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裏寫滿了震驚和痛苦。
他張了張嘴,嘶啞着嗓子:“念念……聽話,跟你媽走。爸爸……爸爸照顧不了你。”
他不想我跟着他去吃苦。
我跑過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腿,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不!我就要跟你走!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蘇晴裕追了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氣急敗壞地低吼:“林念!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跟他走了,以後就別認我這個媽!”
“好啊。”
我仰起頭,擦掉眼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從你爲了前途,誣告我爸,竊取他研究成果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媽了。”
蘇晴裕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些她藏在心底最陰暗的秘密,會被她一向懦弱聽話的女兒,當衆戳穿。
她眼神閃躲,聲音發虛:“你……你胡說什麼!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懶得再和她多費唇舌,只是更緊地抱住了我爸的腿,“爸,我們走。”
林建軍深深地看了蘇晴裕一眼,那眼神裏有失望,有悲涼,但更多的,是一種徹底的決然。
他彎下腰,用他那雙因爲連夜被審訊而顫抖不停的手,將我抱了起來。
他的懷抱並不溫暖,甚至有些硌人,但卻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好,”他啞聲說,“念念,爸爸帶你走。”
押送的人員在催促。
我們沒有時間告別,或者說,也無從告別。
我趴在父親的肩頭,看着蘇晴裕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整理好心情,帶着我父親的研究成果,作爲敲門磚,去投奔她在首都的老相好——顧衛東。
她會考上大學,會成爲新時代的女強人,會成爲人人羨慕的顧夫人。
而我和我爸,即將踏上一條截然相反的,通往深淵的道路。
但這一次,我不怕了。
因爲我知道,路的盡頭,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