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晚晚的戲份殺青了。
最後一場戲很簡單，就是小月躺在“墓地”裏——其實是個搭好的景，她只需要閉着眼睛裝死。將軍會在墓前說一段悼念的話，鏡頭會掃過她的臉。
雖然戲份結束了，但蘇晚晚還是早早來到片場。她想看看其他演員的表演，學習學習。
化妝師給她化了個“死人妝”——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眼睛下面畫了陰影。
“好了，像個真死人了。”化妝師開玩笑說。
蘇晚晚照照鏡子，確實挺像的。她穿着那件淡藍色的侍女服，安靜地躺在鋪滿假花的“墓”裏。
“action！”
導演喊開拍。演將軍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演員，姓周，演技很好。他走到“墓”前，蹲下，輕輕撫摸墓碑。
“小月……”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蘇晚晚閉着眼睛，能聽見他聲音裏的悲傷。她心裏一動，想起凌霄說過的“體驗”——如果她是小月，此刻聽到將軍的話，會是什麼感覺？
她躺在那裏，想象自己真的是那個爲救將軍而死的侍女。她想告訴將軍：我不後悔，能保護您，是我的榮幸。
但她說不了話，只能靜靜地躺着。
“卡！很好！”導演喊。
蘇晚晚坐起來。周演員對她笑了笑：“演得不錯。”
“謝謝周老師。”蘇晚晚有點不好意思。
“尤其是最後那個鏡頭，你的表情很安詳，好像真的沒有遺憾。”周演員說，“很難得，很多年輕演員演死人都很僵硬。”
得到前輩的誇獎，蘇晚晚心裏美滋滋的。
卸妝換衣服時，劇務來找她，遞給她一個信封。
“這是你的片酬，三千塊。”劇務說，“數數。”
蘇晚晚接過信封，厚厚的一沓錢。她數了數，正好三十張一百元。
這是她畢業後掙到的第一筆“大錢”。以前跑龍套，一天就幾十塊一百塊，從來沒見過這麼多。
“謝謝。”她把錢小心地裝進包裏。
走出影視基地，陽光很好。蘇晚晚心情也很好——戲拍完了，錢拿到了，可以休息幾天了。
她拿出手機，想給凌霄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但還沒撥號，林笑笑的電話先打進來了。
“晚晚！你看微博了嗎？”林笑笑的聲音很興奮。
“沒呢，怎麼了？”
“我們拍的短視頻火了！”林笑笑激動地說，“昨晚發的，現在已經有十萬點贊了！你快點開看！”
蘇晚晚趕緊掛斷電話，打開微博。她找到林笑笑的賬號，點開最新發的視頻。
就是那天在公園拍的漢服變裝視頻。配文是：我的閨蜜，古裝美人。
視頻裏，她穿着粉色漢服，轉身，甩袖，回眸。動作流暢自然，配上音樂和特效，確實很好看。
再看數據：點贊12萬，評論8000，轉發5000。
蘇晚晚驚呆了。她以前也發過一些自拍，最多幾百點贊。這是第一次有這麼多人關注。
她點開評論區。大部分都是誇獎：
“小姐姐好美！”
“這是什麼神仙顏值！”
“漢服太適合她了！”
“求問漢服鏈接！”
但也有不好的評論：
“一看就是整過的。”
“鼻子這麼挺，肯定墊了。”
“現在網紅都一個樣，都是整容臉。”
蘇晚晚看着這些評論，心裏有點不舒服。她沒整過容，從小到大都長這樣。但網上的人總是喜歡惡意揣測。
她往下翻，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頭像——是柳薇薇。
柳薇薇評論：“這是我大學同學，確實長得好看，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微笑）”
這話看着像誇獎，但那個“和以前不太一樣”明顯在暗示她整容了。
下面有人回復：“果然整了，同學都這麼說了。”
“以前肯定不好看，現在全靠整容。”
蘇晚晚氣得手發抖。柳薇薇又在背後捅刀子！
她退出微博，給林笑笑打電話：“笑笑，你看到柳薇薇的評論了嗎？”
“看到了！”林笑笑也很生氣，“我已經刪了，但她的話已經被人截圖了。現在好多人在說你整容。”
“我根本沒整過！”
“我知道，但網上的人就愛信這些。”林笑笑說，“你別急，我多發幾條你的生活照，證明你沒整容。”
掛了電話，蘇晚晚心情很糟糕。剛才拿到錢的喜悅全沒了。
她慢慢走回家，腳步沉重。走到樓下時，她抬頭看了看自家窗戶——六樓，窗戶開着，窗簾在飄。
凌霄在家等她。
想到凌霄，她心裏稍微好受一點。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相信她，支持她。
爬上六樓，打開門。凌霄正坐在桌邊看書，聽到聲音抬起頭。
“回來了？”他站起來，“今天順利嗎？”
“嗯。”蘇晚晚勉強笑了笑，“戲拍完了，錢也拿到了。”
她把信封拿出來，放在桌上：“三千塊，下個月房租有着落了。”
凌霄看了看錢，又看了看她的臉：“你不太高興。”
“沒事。”蘇晚晚不想讓他擔心。
但凌霄很敏銳：“發生什麼事了？”
蘇晚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她把短視頻火了，柳薇薇造謠她整容的事說了一遍。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恨我。”蘇晚晚說，“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凌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己過得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
“那我該怎麼辦？”蘇晚晚問，“難道就任由她造謠嗎？”
“你想澄清嗎？”
“想，但我不知道怎麼澄清。”蘇晚晚說，“就算我發照片，發視頻，還是會有人說我整容了。網上的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凌霄想了想：“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用我最後一點靈力。”凌霄說，“我可以讓你在直播的時候，臉上的骨骼、肌肉都完全呈現自然狀態。這樣所有人都會看到，你是天然的。”
“不行！”蘇晚晚立刻反對，“你不能再用靈力了！上次就說只剩三四成了，這次再用，萬一……”
“沒關系。”凌霄說，“幫你是最重要的。”
“不行！”蘇晚晚站起來，很激動，“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你不能再用靈力了！”
她聲音很大，眼眶紅了。
凌霄看着她，沒說話。
屋裏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蘇晚晚小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
“沒關系。”凌霄說，“你是爲我好。”
他走到窗邊，看着外面：“在這個世界，我可能很快就要變成普通人了。在那之前，我想盡可能多地幫你。”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蘇晚晚走到他身邊，“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演好小月，不可能有現在的機會。”
“那不夠。”凌霄轉頭看她，“我想幫你更多。”
他的眼神很溫柔，溫柔得讓蘇晚晚想哭。
“答應我，別再用靈力了。”她拉住凌霄的手，“就算我被人罵，被人誤解，也沒關系。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凌霄看着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臉。最後，他點了點頭：“好，我答應。”
但他心裏知道，如果蘇晚晚真的遇到大麻煩，他還是會出手的。哪怕耗盡最後一點靈力，變成徹徹底底的凡人。
晚飯是蘇晚晚做的，她買了排骨和菜，想做一頓豐盛的慶祝殺青。但兩人吃得都不多，各有心事。
吃完飯，蘇晚晚打開微博，想看看情況。結果一看，更糟了。
有人扒出了她的大學照片——是她大一時拍的證件照，像素很低，光線也不好。照片裏的她有點胖，皮膚黑，和現在確實不太一樣。
但其實只是減肥了，學會化妝了，光線角度不一樣了。可網上的人不這麼想。
“實錘了！整容實錘了！”
“以前好醜，現在完全是兩個人。”
“怪不得同學那麼說，果然整了。”
更難聽的話也有：“不知道被多少金主包養了，才有錢整容。”
“這種整容臉也能火？現在的審美真是越來越差了。”
蘇晚晚看着這些評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她從來沒受過這麼多惡意。
“別看了。”凌霄拿走她的手機，“這些人不認識你，不了解你，他們的話不重要。”
“可是他們罵得很難聽。”蘇晚晚抹眼淚，“我明明沒做過那些事……”
“我知道。”凌霄輕聲說，“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他遞給蘇晚晚一張紙巾：“想不想證明自己？”
“怎麼證明？”
“直播。”凌霄說，“素顏直播，什麼都不做，就讓所有人看看真實的你。”
“可是……”蘇晚晚猶豫，“我素顏可能不好看……”
“你很好看。”凌霄認真地說，“比那些化了妝的還好看。”
蘇晚晚臉一紅：“你又沒見過我素顏。”
“我見過。”凌霄說，“你每天早上剛起床的樣子，很自然，很真實，很美。”
這話說得太直白，蘇晚晚的臉更紅了。
“那……那就試試吧。”她說。
晚上九點，蘇晚晚在微博發了預告：今晚十點，素顏直播，回答大家的問題。
很快就有了很多評論，有支持的，也有等着看笑話的。
十點整，直播開始。
蘇晚晚坐在手機前，沒化妝，沒開美顏。她穿着簡單的家居服，頭發隨意扎着。
“大家好，我是蘇晚晚。”她對着鏡頭說，“今天想跟大家聊聊天。”
直播間人數迅速上升，很快就有幾千人。彈幕刷得很快：
“哇，素顏也這麼好看！”
“皮膚好好，真的沒整容嗎？”
“敢素顏直播，肯定沒整。”
但也有很多質疑的：
“素顏也可能是整過的啊。”
“敢做臉部動作嗎？捏捏鼻子看看。”
“有本事離鏡頭近一點。”
蘇晚晚看着這些彈幕，心裏很緊張。她想起凌霄的話：做你自己就好。
她深呼吸，開始回答大家的問題。
“關於整容的問題，我明確回答：沒有。我從小到大都長這樣。大學照片不好看是因爲那時候胖，也不會化妝。”
“減肥是通過運動和健康飲食，沒有吃減肥藥。”
“爲什麼和柳薇薇是同學？是的，我們是大學同學。至於她爲什麼那麼說，我不清楚，可能她對我有什麼誤會吧。”
她回答得很誠懇，態度也很好。漸漸地，彈幕裏的惡意評論少了，支持她的多了。
直播到一半時，蘇晚晚說：“我知道很多人不信，覺得我在撒謊。但沒關系，時間會證明一切。”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是學表演的，剛畢業，還在努力。拍那個短視頻是因爲喜歡漢服，想展現傳統美。如果有機會，我想演更多好角色，用作品說話。”
這話說得很真誠，打動了很多觀衆。
“小姐姐加油！”
“支持你，別理那些噴子。”
“期待你的作品！”
直播結束，蘇晚晚鬆了口氣。她看了看數據：兩小時直播，最高在線人數五萬，收獲了很多禮物和關注。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人都相信她了。柳薇薇的謠言，不攻自破。
她關掉手機，走出房間。凌霄坐在客廳，手裏拿着一本書，但沒在看。
“怎麼樣？”他問。
“挺好的。”蘇晚晚說，“很多人支持我。”
“那就好。”凌霄笑了笑。
他的臉色很蒼白，蘇晚晚注意到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累。”凌霄說，“我想早點睡。”
“好，你先去睡吧。我收拾一下。”
凌霄去洗漱，蘇晚晚坐在客廳，心裏很復雜。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殺青，拿到錢，視頻火了，被造謠，直播澄清……
她覺得很累，但也很充實。
至少，她證明了自己。
收拾完，她輕手輕腳走進臥室。凌霄已經睡着了，呼吸很輕。
她躺在他身邊，看着他的側臉。月光照進來，能看見他微微皺着的眉頭。
他好像在做什麼不好的夢。
蘇晚晚伸出手，想撫平他的眉頭，但又怕吵醒他。
最後，她只是輕輕說：“謝謝你，凌霄。”
然後閉上眼睛，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後，凌霄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她的睡臉，眼神很溫柔，但也有一絲擔憂。
他的靈力，真的快耗盡了。
剛才蘇晚晚直播時，他其實用了最後一點靈力，幫她調整了房間的光線和氣場，讓直播效果更好。
他知道蘇晚晚不希望他再用靈力，但他忍不住。
他想幫她，哪怕代價是自己變成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