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春季的賬最是磨人，即便秦雲素有幾個陪房，可在算賬上能幫她的也寥寥無幾，到頭來還是得她自己上手。
想到上一回沈時璋信誓旦旦答應下她的話，秦雲素只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她胎膜看向正在給她磨墨的春朝，猶豫着開口：“你說，二爺他知曉舒姑娘回來的消息嗎？”
春朝聽着秦雲素的話，有些好奇：“夫人都未曾見過舒姑娘，怎麼如今就這般信任她？”
連宗賬都願意交出。
舒姑娘名喚沈亦舒，是沈時璋的親姐姐，這沈府的大小姐。她與大夫人不甚親近，自小是在老夫人院子裏養着的。
秦雲素進沈府的時候，大姑娘早幾年便已經嫁到襄州去了，這麼多年過去，大姑爺終於有入京的機會，便早早將沈亦舒、與一對兒女送回沈家借住。
前世大姑娘回府時候，秦雲素的身子不舒坦，被因沈遇安沒有當上三皇子伴讀之事而愧責，日日在房中不出來，與這大姑娘並不相熟。
又因她月份大了，不得已將府中大小事分出大半來給這個早年便嫁出去的姑奶奶。
便是她們二人沒見幾回面，可對這個大姑子，秦雲素當初心中是有略微不滿的，尤其是瞧見她與秦意濃走得愈發親近之後。
可後來，卻也是沈亦舒，在她有孕八個月時摔倒在花園內無人扶起時，硬生生將她背回枕溪閣。
秦雲素想到這個面冷心熱的大姑子，便是心中都暖了些。
“沒什麼，只是覺着，我們會投緣罷了。”
秦雲素低下頭來剛要繼續看賬簿，便瞧見小丫鬟匆匆趕來，有些氣喘籲籲。
“夫人，老夫人喚您過去呢。”
老夫人？她平日之中都在小佛堂的，便是祭祀之時都不一定會出來，怎麼今日...
秦雲素與春朝對視了一眼，心中一緊，開口問。
“可是有什麼事？”
小丫鬟來的匆忙，路上也沒有時間打聽，便直接趕了過來，自是不知曉究竟發生什麼了。
秦雲素沉思片刻，便沒再多想直接換了衣裳往老夫人院子裏趕。
居鶴堂的院子雖不偏，平日之中卻寂靜得很，院中鋪着青磚十字甬道，牆角那株百年葉葉菩提灑下滿庭的隱蔽。
秦雲素抬頭去看，正房檐下懸掛：慈雲普護 的牌匾，字跡蒼勁有力，叫人望之生畏。
烏木門簾常年垂着，只掀開半幅透着光，秦雲素來了，那年過半百的阿婆佝僂着身子，替她打起門簾請她進去。
“老夫人，夫人來了。”
堂內紫檀翹頭供案上供着白玉觀音，低眉慈目地望着衆生，擺放在一旁的香爐裏氤氳着沉香氣息，絲絲縷縷，縈繞在整個屋內。
“時璋媳婦來了？”
老夫人坐在那一座紫檀木扶手椅上，滿頭銀絲梳成嚴謹的圓髻，發間只簪了一支素銀扁方，明明周身無一貴重首飾，卻依舊威嚴萬千。
“祖母。”
秦雲素捧着肚子，卻還是規規矩矩給她行了個禮。
老夫人是如今沈家輩分最大、最爲尊貴的長輩，可即便除去這個名頭，便是聽聞當初她的事跡，秦雲素對她都只餘萬分的敬佩。
老夫人是侯府嫡女，自小武藝精湛，雖爲女子身卻在太 祖打江山時候屢次以男扮女裝出入戰場，立下赫赫戰功。
直到後來朝堂安定，太 祖繼位，賜婚她與沈時璋的祖父，還越級封她爲一品詔命夫人，尊榮無二。
秦雲素嫁入沈府時老夫人已然不管俗世，日日浸在她那小佛堂之中。
算上今日，這是她見老夫人的第三回。
“哼，這都什麼時辰了，當真是沒規矩慣了。”
聽着聲音，秦雲素抬眸，果然見到了自己的那位婆婆。
老夫人不喜摻和她們婆媳之間的事，卻更不喜旁人在自己院子裏動怒。
“若是有氣，回你的聽泉齋撒去。”
淡淡一句沒有任何情緒的話，卻瞬間澆滅了大夫人的火氣，她唇瓣動了動，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這位上過戰場、威嚴非凡的婆母。
“好了，莫要在這杵着了，坐着吧。”
老夫人揮了揮手，便有侍女將軟凳端來，還遞上一碗溫茶。
“可知我今日召你們來，是爲何事？”
秦雲素不知曉，只安安靜靜地端着茶望着老夫人。
而大夫人思索了片刻：“對了母親，我有一事要同你說。”
老夫人一頓，神情略微有些不悅，卻還是沒有阻止大夫人的話。
“說罷。”
大夫人狀似無意地掃了秦雲素一眼，而後才慢慢開口說道：“前幾日時璋過來同我說，說是他媳婦如今月份大了，管事太多對身子也不好。便想着將這掌家權分出去一些。”
老夫人眉心一擰：“胡鬧。”
大夫人身子一縮，便聽老夫人道：“你都這般年歲了，還貪權不成？糊塗！”
聽着自家婆母的話，大夫人一下脊背挺直了：“自然不是兒媳自己接手，別說，這人不是旁人，可是時璋媳婦的自己人呢。”
老夫人一聽，身子微微正了，那一雙滄桑卻清明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噢？那時璋媳婦說說，是何人？”
秦雲素未曾開口，大夫人便搶先一步道。
“她長姐，意濃。”
秦雲素一頓，面上滿是不可思議。
沈時璋，竟想將她手中的權，分給秦意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