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久不息。
——摘自《新約·哥林多前書》
……
……
澳城。
聖約翰大教堂。
白毯鋪地，鮮花裝點，一場盛大婚禮即將舉行。
男女兩方賓客早在主禮堂廳中就位。
新娘休息室內。
新娘父母——聞家長房聞以誠夫妻，團團轉如熱鍋上的螞蟻。
原因很簡單，原本應該準備出嫁的新娘子，聞家大小姐聞悅失聯。
聞母劉淑嫺掛斷提示無法接通的電話，急得都要哭出來。
“這孩子到底去哪兒了啊？不會出事了吧，以誠，你快想想辦法啊……”
聞以誠眉皺得能夾死蒼蠅。
“我這不是在想嗎？”
眼下，比起女兒，更讓他頭疼的是如何向江家交代。
江家是澳城最有底蘊的老錢家族。
聞家在京市雖說也是大家大業，比起江家還是差一個檔次。
兩家這次聯姻，完全是因爲江老與聞老年少時的交情。
如果婚禮因爲聞悅出了岔子，不光江家不會善罷甘休的，父親那邊他也沒法交差。
站在角落的聞櫻，抬腕看看手表。
15：10分。
距離婚禮原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鍾。
“大伯、伯母，不如我去和江先生談談，看能不能將婚禮推遲？”
女孩子聲音很輕，語氣也是小心翼翼的。
十足乖巧。
劉淑嫺沒好氣地轉過臉，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氣惱和不屑。
“你少在這裏添亂，你是什麼東西，江鶴嶼是你能說動的？”
對這個寄人籬下的侄女，劉淑嫺一向惡劣。
“你少說兩句。”聞以誠喝住妻子，沉思幾秒，“也好，你去試試。”
就算那閻王爺對聞櫻發火，至少他還有個轉圜的餘地。
聞櫻輕恩一聲，轉身要走。
聞以誠抓住她的手臂，語氣強勢。
“不許告訴對方你姐失蹤，就說是路上堵車，讓江家將婚禮時間推遲一小時，腦子放機靈些。”
“萬一……”聞櫻抬眸，“一個小時之後，姐姐還沒來呢？”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哪怕是跪在地上求他，也要將婚禮推遲一個小時。”
聞以誠冷着臉推她一把。
“還不快去？”
聞櫻點點頭，走出休息室。
一路穿過廊道，叩響新郎休息室的房門。
“進！”
簡單一個字，聲線冷拓。
江家老三——準新郎江鶴嶼，長腿夾疊坐在教堂彩窗邊的沙發上，正氣定神閒翻看電腦上的文件。
黑色禮服西裝外套，很隨意地搭在旁邊的沙發上。
別在衣襟上的玫瑰，花瓣都被壓皺。
很明顯，對今天的婚禮，他並不怎麼重視。
仲春陽光透過彩色花窗，將男人骨相優越的五官，映得格外迷離深邃。
“江先生您好，我是聞悅的妹妹聞櫻。”
江鶴嶼合攏筆記本電腦，抬起臉。
表情不起微瀾，絲毫沒有尋常男人看到她時的驚豔。
“有事？”
“我姐姐失蹤了。”
整個大灣區有頭有臉的人物全在。
大婚當天，新娘失蹤。
事情傳出去，江鶴嶼會成爲整個大灣區的笑柄。
站在沙發後的助理兼保鏢方池，當場爆炸。
“距離婚禮還有不到二十分鍾，你們現在來通知我們新娘失蹤，你知不知道禮堂裏多少賓客在等……”
江鶴嶼之抬起右手，示意方池稍安勿躁。
“聞家準備怎麼解決？”
男人的語氣依舊平靜。
似乎新娘失蹤，對他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聞櫻垂下長睫毛，有些局促地絞着手指。
“如果聞先生不介意換一位新娘，我可以代替姐姐完成婚禮。”
江鶴嶼的眉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原本興趣缺缺的眼裏，染上幾分興味。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聞櫻面前。
坐在沙發上還不顯山露水，站起身立刻顯出人高腿長的優勢。
聞櫻個子不矮，堪堪只到他肩膀。
男人背光而站，壓迫感十足。
“你想嫁給我？”
“我知道是我高攀江先生，婚禮結束後，我可以立刻消失。”
聞櫻輕吸口氣，伸過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襯衣衣袖，微微抬起臉。
杏眼含淚，欲滴不滴。
如下一秒便要碎掉的瓷娃娃，祈求神的憐憫。
“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江先生，求你。”
江鶴嶼抬手。
衣袖從她指間抽離。
“我不喜歡女人哭。”
骨節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捏着一方黑色真絲手帕。
手帕一角，銀色十字架微微閃光。
“你有十五分鍾時間準備，三點半，我要婚禮準時進行。”
“謝謝江先生，我現在就去準備。”
聞櫻兩手接過手帕，轉過身，小跑着奔出新郎休息室。
順手帶上門，她重新抬起臉。
脆弱不在，琉璃般的瞳仁冷漠疏離。
“聞悅姐姐，不好意思，這個男人我搶定了。”
新郎休息室內。
方池眨眨眼睛：“先生，您真的不介意？”
“聯姻而已，新娘是誰有什麼區別。”
江鶴嶼重新坐回沙發，捧過筆記本電腦放到膝頭。
“交待神父，將新娘名字換成聞櫻，去查查怎麼回事。”
結婚當天，新娘失蹤。
這件事情明顯不尋常。
“是！”
方池答應一聲走出休息室。
與此同時。
廊道盡頭，聞櫻正走進化妝間。
化妝師和婚紗工作室的工作人員一齊迎過來。
“聞大小姐什麼時候到？”
“是啊，再晚可就真來不及了。”
……
“不用等她，幫我化妝，換婚紗。”
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可是，今天結婚的不是聞悅小姐嗎？”
“是啊，聞櫻小姐，婚紗可不能亂穿啊！”
……
聞櫻平靜地走到化妝鏡前坐下。
“江先生在禮堂等我，你們只有十五分鍾，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八卦爲好。”
工作人員互相看看。
一擁而上，將聞櫻圍在中間。
誰是新娘和她們無關，耽誤江鶴嶼的婚禮，誰都擔待不起。
十五分鍾後。
聞櫻身着高定婚紗，戴着頂奢珠寶站起身。
取過桌上手機，將準備好的微信發出去。
【聞櫻：計劃成功，清除所有痕跡，你馬上回京市。】
聞悅失聯，是她做的局。
爲了今天，她足足準備三個月。
眼下，距離成功只一步之遙。
江鶴嶼肯定會調查真相，她不能被他抓住馬腳。
否則，滿盤皆輸。
周雨晴的消息很快回復過來。
【周雨晴：收到，聞悅現在被控制在警局，肯定不會影響您的婚禮，祝老板新婚快樂。】
聞櫻扯扯唇角，刪掉消息記錄。
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走出休息室。
婚紗不太合身，別在腰背上的大頭針硌着肌膚。
鞋子有點大，磨腳。
……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馬上就要成爲江家三太太。
有這個身份做跳板，她可以一點點地奪回她想要的一切。
聞以誠夫妻正走過來，想要打探消息。
看到穿着婚禮的聞櫻，二人同時色變。
劉淑嫺大步沖過來，一把抓住聞櫻的胳膊。
“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穿小悅的婚紗？”
聞櫻抬起右手，推開劉淑嫺的手掌。
“伯母，這是江先生的意思。”
劉淑嫺還要沖過來，聞以誠擋住她。
“江先生，什麼意思？”
聞櫻垂着睫毛，扯開江鶴嶼的大旗。
“江先生說，讓我替代姐姐完成婚禮。”
她在賭。
時間來不及，聞以誠不敢——也不可能去找江鶴嶼對質。
劉淑嫺凶相畢露：“你休想，我不同意！”
“聞先生……”一名工作人員抓着對講機跑過來，“該帶新娘去禮堂了。”
“以誠！”劉淑嫺抓住聞以誠的胳膊，“這怎麼行啊，要嫁的是咱們的女兒啊。”
這麼一個好婆家，這麼一門好婚事，怎麼能便宜聞櫻？
“聞先生，時間來不及了。”
工作人員急聲催促。
火燒眉毛，女兒到現在音訊全無，更何況這還是江鶴嶼的意思。
聞以誠沒得選。
咬了咬牙，他皺眉伸過手臂扶住聞櫻。
“我送你去禮堂。”
“以誠……”
劉淑嫺還要阻止，聞以誠聲線陡然升高。
“你讓我怎麼辦，取消婚禮嗎，不讓她嫁，你嫁？！”
讓聞櫻嫁過去是下策，但，總比婚禮取消要強。
劉淑嫺當場啞火。
聞櫻眼中閃過笑意。
她賭贏了！
劉淑嫺到底是不甘心，忿忿瞪一眼聞櫻。
“聞櫻，別以爲你能取代姐姐，你只是替姐姐完成婚禮，這門婚事必須是小悅的。”
聞櫻垂着睫毛，沉默。
從江鶴嶼同意她替嫁開始，事情就已經不是劉淑嫺可以掌控。
“先把婚禮完成，其他的晚點再說。”
聞以誠扶着聞櫻，急匆匆走向禮堂門口。
等在門口的江家保鏢上前一步，推開教堂禮堂緊閉的大門。
鋼琴彈奏的婚禮進行曲，伴着唱詩班孩子們的天籟合唱一起傳出來。
坐在兩側的賓客紛紛站起身。
在場的江家賓客居多，商政高層，各種名流……
真正認識聞悅的不多。
隔着一層面紗，沒有人發現婚禮換過一位新娘。
哥特式穹頂高懸。
彩色壁畫裏天使嬉戲。
神祇被釘在高懸的十字架上。
……
沐浴在一片彩色光影中的禮堂。
莊嚴。
聖潔。
江鶴嶼站在一塵不染的白毯盡頭，格外醒目耀眼。
聞櫻不是信徒。
她只信自己。
隔着面紗注視十字架上受難的神祇片刻。
她輕吸口氣，踏上白毯。
以身入局。
不管前面是天堂還是地獄，她都沒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