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片譁然。
“怎麼回事,爲什麼有三枚玉佩?”
“你傻啊,這是明擺着陷害。”
“對啊,有兩枚是公主賞賜的,剩下的那枚便是贗品。有人……”
此人話還未說完,便聽到大殿內又響起了沈洛初的聲音。
“所以,是有人仿造了玉佩,利用玉佩並精心設計了今日之局。
讓這枚贗品恰巧掉在我妹妹身邊,意圖誣陷她偷竊御賜之物!
其目的,便是要毀掉我妹妹的清白。
更想讓公主殿下的心意,淪爲陷害的工具,淪爲一場笑話!”
沈洛初的話音剛落。
大殿內一片死寂。
那枚贗品的玉佩,靜靜地躺在托盤邊緣。
卻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火辣辣地烙在安寧公主的臉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沈洛初身上,緩緩移向了高座之上。
安寧公主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目光裏有驚疑、探究,甚至還有一絲隱晦的了然。
那些平日裏對她畢恭畢敬的臉龐,此刻在她眼中都充滿了嘲諷。
公主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沈洛初不僅洗刷了妹妹的冤屈。
更將僞造御賜之物這項更重的罪名,巧妙地引向了幕後之人。
沈清清劫後餘生,淚眼朦朧地看着姐姐,眼中充滿了感激與依賴。
她的姐姐不一樣了。
蕭逸看着那個站在大殿中央的沈洛初。
她憑借着細致的觀察和冷靜的推理。
便輕輕鬆鬆扭轉乾坤。
面對如此光芒四射的女子,蕭逸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與復雜。
沈洛初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絲冷意。
“好……好一個沈洛初!”
公主幾乎是咬着牙,從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她胸口劇烈起伏,鳳眸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此刻絕不能失態。
她要營造出她也是受害者的角色。
對,她也是受害者!
是被奸人蒙蔽、善意被利用的尊貴公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
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看向那個撿到玉佩的小太監和驚呼的丫鬟。
“來人!” 公主的聲音帶着雷霆之威。
“將這兩個信口雌黃、污蔑貴女的狗奴才,給本宮拖下去,嚴加拷問!
本宮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狗膽,敢在公主府興風作浪,構陷本宮的客人!”
侍衛應聲而入,毫不留情地將那兩個早已面如土色、渾身癱軟的下人拖了下去。
他們的求饒聲很快消失在殿外。
這是卸磨殺驢,想直接撇清關系。
公主必須立刻、果斷地與這陷害劃清界限。
處理完替罪羊,公主眼神復雜地看向沈洛初。
眼神裏滿是被打臉的羞憤,還有計劃落空的惱怒,更藏着被當衆扯破僞裝的恨意,冷得刺骨。
然而,衆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維持最後的體面。
“沈大小姐。”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穩,但氣勢更甚,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今日之事,是本宮失察,險些冤枉了令妹。
你心思縝密,觀察入微,辨明真相,保全了妹妹的清白,也……保全了本宮御賜之物的聲譽。
本宮,記下了。”
這記下了三個字,公主說的極重。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陰冷地讓人渾身發緊。
她不再看沈家姐妹,轉而面向衆人,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疲憊而寬容的笑意。
“一場誤會,攪了諸位雅興,是本宮治下不嚴。宴會繼續,望諸位盡興。”
然而,經此一事,誰還能真正盡興?
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絲竹之聲依舊,卻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
舞姬的曼妙舞姿也無人真正欣賞。
衆人交談的聲音低了下去。
眼神卻更加活躍。
不時地瞟向沈家姐妹的方向。
尤其是那個始終挺直脊背、神色平靜的沈洛初。
蕭逸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他看着沈洛初,腦海中反復回想着她方才冷靜分析的模樣。
那與他記憶中那個只會撒潑爭寵、手段拙劣的沈洛初,判若兩人。
他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自己過去是否真的看錯了人。
而沈清清,緊緊挨着姐姐,小手冰涼,卻牢牢抓着沈洛初的衣袖。
她仰頭看着姐姐沉靜的側臉,眼中充滿了全然的信賴與後怕。
她知道,今天若非姐姐,她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就在這時,一位一直沉默旁觀、地位尊貴的瑞王妃緩緩開口。
她聲音溫和,卻自帶一股威嚴,打破了這尷尬的沉寂。
“今日之事,雖是一場風波,卻也讓人看到了沈家嫡女的風範。
臨危不亂,心思清明,更難得的是姐妹情深,竭力維護。
忠勇侯,真是教女有方。”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定海神針。
瞬間爲沈洛初今日的行爲定了性。
她不再是咄咄逼人,而是風範、清明、情深。
沈洛初立刻行禮,姿態恭敬。
“王妃謬贊,臣女不敢當。維護妹妹,辨明真相,是臣女本分。”
瑞王妃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安寧公主一眼。
公主袖中的手,因爲用力攥得發白。
瑞王妃這番話,無異於又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
她幾乎能感覺到,經此一事,沈洛初在京中貴女圈中的地位,將截然不同。
宴會,在一種表面恢復熱鬧,內裏卻暗潮洶涌的氛圍中,接近尾聲。
當沈家姐妹告退離席,走出那座金碧輝煌卻令人窒息的錦華堂時。
沈清清緊緊抱着姐姐的手臂,聲音還帶着哽咽:“姐姐,今天……謝謝你。”
沈洛初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卻望向沉沉的夜空。
低聲道:“清清,經過今日,你要明白,這世間的惡意,有時來得毫無緣由。日後,更要處處小心。”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單調的聲響。
車廂內,沈洛初閉上眼。
今日公主那句“本宮記下了”,一直在她耳邊回響。
她知道,她與安寧公主算是撕破臉皮了。
而她,已經亮出了她的鋒芒。
接下來的,將是更隱蔽、更凶險的較量。
但她的心中並無恐懼,只有一片經歷過風霜後的冷冽與堅定。
上一世並未有栽贓陷害一事。
恐怕上一世,公主早就察覺了她想陷害庶妹,卻沒有點破,反而順水推舟,暗中添了一把火。
那些順利找到的線索,那些及時出現的證人,恐怕都是她的手筆。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追查凶手時如此順利,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指引。
原來從那麼早開始,安寧公主就已經在算計她了。
公主府內,安寧公主揮退了所有宮人,獨自坐在空曠的寢殿中。
她面前,是那枚該死的贗品玉佩。
她猛地抓起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上好的美玉,瞬間四分五裂!
“沈、洛、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