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頓,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毀滅一切的瘋狂。
“本宮若不讓你身敗名裂,受盡屈辱,誓不爲人!”
夜色濃鬱,公主府的陰謀剛剛落幕。
而另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這寂靜的黑暗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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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後,沈洛初屏退下人,把在公主府發生的一切同母親簡單地說了說。
沈母聽完,久久不語。
她望向長女的目光裏,既有驚訝,也有欣慰。
最終化爲一聲輕嘆:“你能在危急關頭維護妹妹,這份胸襟與擔當,母親……很欣慰。”
她輕輕握住沈清辭的手,那溫暖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只是,安寧公主性子驕橫,今日你讓她顏面盡失,她恐怕……”
“母親不必擔心。”
沈清辭反手握住母親,眼神沉靜而堅定。
“是非對錯,衆目睽睽,公主即便要遷怒,也需掂量分寸。女兒自有主張。”
沈母見她如此,也沒多說什麼。
將自己滿腹疑慮壓下,心中只剩下復雜的憂慮。
一旁的沈清清擺弄着手指,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都怪我……若不是我笨手笨腳,也不會……”
“傻丫頭。”
沈洛初打斷她的話,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那粗使丫鬟故意弄溼我的衣裙,之後你被人推倒,然後太監撿玉佩,這些事環環相扣,豈是你坐得穩些就能避免的?今日之局,本就是沖着你我姐妹二人來的。”
“沖我們?”
沈清清茫然抬頭,像只受驚的小鹿,“爲什麼?”
沈洛初看着她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眸,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自己處處針對她,還差一點害死她。
而她從未反擊過一次。
這麼好的庶妹,上一世自己爲何會如此喪心病狂!
就因爲一個男人嗎?
沈洛初想到這些心裏一陣難過。
這一世她要擔起做嫡女的責任。
她要好好彌補上一世對母親和庶妹的虧欠。
沈洛初心裏想着。
她本想告訴庶妹,是因爲蕭逸。
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有些黑暗,她來面對就好。
她最終只是抬手,輕輕拂去妹妹臉頰邊的淚珠。
柔聲道:“因爲你我都到了議親的年紀,礙了別人的眼。日後……要多長個心眼,知道嗎?”
沈清清卻忽然破涕爲笑。
依偎在沈洛初身旁,抱住她的胳膊:“我不怕!有嫡姐在,我什麼都不怕!”
她這全然信賴的姿態,讓沈洛初微微一愣。
她沉默片刻,終是問出了盤旋在心底的疑問。
“清清,我過去……那般待你,你爲何如今……不怕我?”
沈清清抬起頭,眼神清澈見底,帶着一絲小小的倔強。
“因爲現在的嫡姐,眼睛是暖的。從前……從前定是清清做得不好,惹嫡姐生氣了。”
這句毫無心機的話,像一根針,輕輕刺痛了沈洛初的心。
她將妹妹攬入懷中,低聲道:“不,從前是姐姐不好。以後,不會了。”
看着緊緊相依的姐妹倆,沈母眼中憂色稍減,卻添了一抹更深沉的思量。
女兒的改變太大了,大到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感到一絲陌生。
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翌日清晨。
陽光透過紗窗,斜斜地照進沈洛初閨房內。
在光潔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細微的塵埃在光柱中緩緩浮動。
屋內彌漫着安神香燃盡後殘留的淡雅香氣。
沈洛初緩緩睜開眼。
望着帳頂,眼神清明,毫無睡意。
昨日的事情並未隨黑夜散去。
反而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她緩緩坐起身,拾穗聞聲輕手輕腳地進來伺候梳洗。
“小姐,夫人那邊傳話過來,讓您醒了便過去一同用早膳。”
沈洛初點了點頭。
心裏盤算着要盡快清理幹淨公主在侯府中的眼線。
前世記憶翻涌。
庶妹身邊那個看似忠厚的青禾,早已被公主收買,成了竊聽侯府內宅的耳朵。
昨日公主府,庶妹無緣無故地被人推了一把。
那人定是青禾。
前世若非那青禾總是煽風點火,她也不至於這麼憎惡庶妹。
如今想來,處處透着人爲的痕跡。
前世青禾常常背着庶妹給她洗腦。
“小姐,您瞧二小姐那模樣,分明是故意在世子面前裝柔弱!”
“世子不過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對她稍加關心,她倒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若是沒有二小姐……世子眼裏定然就只有您了。”
一句句,如同毒蛇吐信。
將微小的芥蒂催生成不共戴天的毒焰。
引着她一步步走向萬劫不復。
如今看來,自己全然是被公主牽着鼻子走,才落得慘死的境地。
以公主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既然對蕭逸志在必得,那麼在自己死後,公主定然也不會放過蕭逸最在乎的庶妹。
他們最終的結局究竟如何,已無從得知。
思及此處,沈洛初的眼神冰冷刺骨。
既然已看穿公主的棋路,那麼母親院裏的那個張嬤嬤,便留不得了。
她是公主另一枚埋在侯府更深的棋子。
張嬤嬤仗着是母親從娘家帶來的老人,又管着院中大小事務,手腳便漸漸不幹淨起來。
母親性子疏闊,對銀錢之物不甚上心。
庫房裏的好東西又多,少了一兩件釵環、幾匹名貴料子,一時半會兒竟也無人察覺。
張嬤嬤的膽子便越發大了。
有次,她揣着一支赤金纏絲鳳簪去當鋪換錢。
卻被安寧公主府的人抓住了把柄。
公主並未聲張,只是派人將那張當票和嚇得魂飛魄散的張嬤嬤,“請”到了自己面前。
公主既沒有厲聲斥責張嬤嬤,也沒有威逼恐嚇她。
“嬤嬤是侯府老人了,應當知道,此事若傳到忠勇侯夫人的耳中,會是什麼下場。”
看着張嬤嬤瞬間慘白的臉,公主才悠悠一笑,語氣溫和得像是在話家常。
“本宮向來愛惜人才。
嬤嬤既然缺錢,以後,本宮給你。
只是,侯夫人院裏若有什麼趣事,嬤嬤也得時常來跟本宮說道說道。”
從此,張嬤嬤便成了公主埋在母親身邊最深的釘子。
一邊戰戰兢兢地享受着公主的“賞賜”。
一邊又傳遞着侯府的消息。
青禾與張嬤嬤,一明一暗,一主動一被迫,彼此之間卻毫不知情,如同兩條永不相交的暗線。
這便是安寧公主真正高明狠辣之處。
她從不將籌碼押在一處。
她精準地拿捏着每個人的弱點與欲望,或引誘,或脅迫。
讓她們在不知不覺中,都成了她手中操控的提線木偶,一步步,將前世的沈洛初,推向了衆叛親離的深淵。
若不先肅清侯府內宅,日後必將防不勝防。
一個計劃在沈洛初心中迅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