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五年,京城,醉鄉樓。
樓內燈火通明,酒氣菜香飄逸。
幾個今科進士正圍着一張大桌推杯換盞,慶祝自己十年寒窗,終得官身。
幾輪酒令過後,已經有人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口無遮攔。
穿越而來的楊旗還沒有搞清狀況,就聽到有人在大罵嚴嵩父子。
“我等飽讀聖賢書,本該爲國效力,匡扶社稷!”
一個滿臉通紅的士子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可現在呢?朝堂之上,盡是嚴黨奸佞!我等忠臣賢良皆得不到重用。我堂堂一進士出身,竟然被派去做縣丞?古往今來,哪有進士從縣丞做起的道理?”
“王兄你就知足吧,你那可是養人的揚州,我被派到貴州做知縣都還沒抱怨呢。貴州那地方,有官道和驛站嗎,那裏的百姓聽得懂官話?”
“我更慘,我被派到了建德,那裏倭寇肆虐,都不知道我能否活着回來。”
他們幾個因爲只是三甲同進士出身,又沒有過硬的人脈關系,所以被分到的官職都不盡人意。
但是,人大多數都不喜歡找自己的原因,他們無視了自己的同進士出身,反而把一切都歸咎於嚴黨把持朝堂。
借着酒勁,他們表示自己以後絕不和嚴黨同流合污。
楊旗心裏冷笑,之前他還見那個喊的最凶的李振知去求見過嚴世蕃呢,只是人家沒有搭理他而已。
投靠也是要講究技巧方法的,什麼資本都沒有末流小官,冒冒失失的上門表示願意效忠就能得到嚴黨的賞識?
太天真了。
沒點投名狀,嚴世蕃怎麼可能相信他們,輕易就給好處。最起碼,也得先跪下寫上幾篇歌頌嚴嵩父子的文章,表明下態度吧。
可他們又愛惜名聲,又想從嚴世蕃哪裏撈好處,自然是不可能。
在場的幾人痛恨的不是嚴黨,恨的是嚴黨瞧不起他們,不接納他們。
楊旗看破不說破,心裏琢磨該怎麼樣才能攀上嚴黨這棵大樹。
雖說嚴嵩是奸臣,但清流也沒好到哪去,這個時代的官員普遍沒什麼道德素質,大家誰都別笑話誰,投奔嚴黨,楊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前嚴黨勢力如日中天,想要弄個好位置謀求未來,只能投奔他們。
否則的話,很有可能就會被扔到某個窮鄉僻壤,熬上十幾年都還是縣令。
楊旗熬不起。
穿越前,楊旗正在玩一款戰艦建造的單機遊戲。穿越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綁定了這個戰艦系統。
只需要完成系統裏的建造任務,他就能獲得和造艦相關的資源獎勵,並且解鎖下一級別戰艦建造的科技。
有了這個系統,楊旗以後就能造出蒸汽船,鐵甲艦甚至是航母編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造出這些東西,然後帶着無敵的艦隊去剿滅倭寇,征服扶桑,全球殖民,讓天朝徹底稱霸地球。
造戰艦需要海量的銀子,更需要官府的允許,所以楊旗必須去弄一個工部主事的職位,獲得造船的差事。
爲了實現稱霸全球這一宏偉夢想,楊旗覺得投奔嚴黨也無傷大雅。
只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嚴黨接納自己呢?
酒席上,衆人罵了半天嚴黨也都罵累了,隨即聊起了一些八卦軼事。
“聽說了嗎,嚴黨裏的鄢懋卿幹了太多壞事,老天懲罰他,讓她女兒無法生育。最近她女兒還克死了丈夫,被夫家趕回了娘家”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叫好,大罵鄢懋卿活該。
楊旗一臉不解,老天要懲罰鄢懋卿直接降一道雷把他劈死不就完事了嗎,爲什麼要讓他女兒無法生育,這什麼見鬼的邏輯,大明的三甲進士就這點分辨是非的能力?
不解歸不解,楊旗卻從他們的詆毀中看到了一個機會。
投靠別人想要被接納,最重要的是納上投名狀。
比如投靠太監大多數都要認對方爲幹爹,投奔貪官要送上貴重的禮物,投奔清流名士要寫文章歌頌他們
認爹楊旗自然不願意,送禮他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太多的錢,寫文章吹捧太慢
於是乎,楊旗想到了另一個法子——娶鄢懋卿的女兒。
鄢懋卿的女兒雖然長得國色天香,但畢竟是克死了丈夫的寡婦,而且又無法生育。正兒八經的進士學子,是絕不可能將之娶爲正妻,最多將之納爲妾。
但堂堂左僉都御史之女,怎麼可能嫁給人做妾?
總而言之,鄢懋卿之女想要再嫁非常困難,大概率要守一輩子活寡。
但楊旗來自二十一世紀,他沒有那麼重的處女情結,更不相信克死丈夫的言論。
至於無法生育,那不是還可以娶妾嘛。
會不會其他士子輕視、取笑和疏遠排斥,這也不在楊旗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現在最緊要的事就是謀得工部主事的位置,等以後弄出一支強大到無敵的艦隊,誰還能笑話他?
楊旗一口悶掉一杯酒,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請恩師幫忙去說媒。
以他正兒八經的進士身份,求娶一個克死丈夫且無法生育的女人爲正妻,這種自毀聲譽的投靠絕對夠力度,鄢懋卿必然願意接納。
酒席散去。
衆人勾肩搭背,醉醺醺地互相道別。
次日,楊旗來到禮部右侍郎袁煒家求見。
袁煒是他鄉試時的主考官,是袁煒給他評的卷,點中他爲進士,所以也算是他的恩師。
只不過,袁煒點中的進士太多了,所以這種師生關系比較一般。求他幫點小忙還行,大事就別指望了。
“老師,學生在京師沒有長輩親戚,希望老師能幫忙說媒。”
一番寒暄客套之後,楊旗道明了來意。
“哦?好事啊!是哪家的閨秀,能得子安的青睞?”
袁煒撫須而笑,他這個年紀,幫一個優秀學生說媒是件雅事。
楊旗深吸一口氣:“左僉都御史之女。”
袁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他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誰?你再說一遍?”
“左僉都御史,鄢懋卿之女。”
楊旗重復道,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你這家夥,也想學董份走捷徑?”
袁煒嘆了口氣。
本朝的董份便是娶了吏部尚書那死了老公的寡婦女兒,然後一路平步青雲,如今做到了吏部左侍郎的位置。這給後來人帶了一個很壞的頭,以至於現在又有個年輕俊才想復制其成功之道。
“楊旗!你知不知道鄢懋卿是嚴嵩的爪牙,國之巨蠹!你娶他的女兒,是想自絕於天下清流嗎?歷朝歷代,沒有一個權臣能有好下場,等嚴黨倒台後,你也會跟着受到牽連的。更何況,那鄢氏女還……還傳聞不能生育!你這”
袁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感慨楊旗實在是太想進步了,爲了升官,竟然如此瘋狂。
袁煒這番話說的很誠懇,楊旗靜靜地聽着。
等老師說完了,他才緩緩開口:“老師,學生實在是太想爲國盡力了。若不這樣做,學生便要去四川做教諭。雖說教書育人也沒什麼不好,但官場對我來說可以更加的海闊天空。只有當上更大的官,才能施展學生的才學,實現心中的抱負。”
至於將來被牽連,楊旗沒有說出他的想法。
他知道嚴黨距離倒台還有近十年的時間,這十年足夠他幹很多事情了。
只要他掌握一支強大的艦隊,朝中自然會有人幫忙撇清他和嚴黨的關系。
“回去等消息吧。”
袁煒冷哼一聲,每個當官的嘴上都說着想要爲社稷百姓着想,心裏想的全是權力。
他對楊旗有些失望,但也沒有拒絕幫忙說媒,反正這就是幾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