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晚,你那賣身契還有一月就到期了。”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椅上,語氣和藹得像淬了蜜,身旁嬤嬤捧着的大筐珠寶晃得人眼暈——金鐲子疊着玉如意,翡翠掛件在燭光下泛着冷光,活脫脫一座移動的小金庫。
“這些年你伺候世子盡心盡力,”老夫人笑意盈盈,“若願意續個終身契,往後吃香喝辣,府裏絕虧待不了你。”
蘇音晚跪在冰冷的青磚上,指尖卻抖得厲害。不是因爲珠寶,是因爲那“終身契”三個字,像條毒蛇,要把她再捆死在這吃人的世子府裏。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裏的腥甜,低聲卻清晰地回:“老夫人,奴婢……不想留在世子府了。”
老夫人臉上的笑僵了一瞬:“爲何?”
“世子與世子妃情深義重,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蘇音晚垂着眼,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字字戳心,“奴婢留在這兒,多餘。不如……放奴婢一條生路。”
這話一出,滿室寂靜。老夫人皺眉還想再勸,蘇音晚卻“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額角瞬間泛紅:“求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看着她決絕的模樣,最終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一月後,來拿你的賣身契。”
“謝老夫人!”
蘇音晚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正堂,臘月的寒風卷着雪花往脖子裏鑽,她攏了攏單薄的夾襖,心裏卻燃着一簇火——再有一個月,她就能徹底擺脫這地方了!
八歲那年飢荒,她被爹娘賣進世子府做打掃丫鬟。那時的謝尋,是京城裏高嶺之花般的世子爺,清冷矜貴,誰也不敢肖想。
她在他院裏掃地,連抬頭看他的資格都沒有。直到一次打碎茶盞被嬤嬤鞭打,他才第一次正眼瞧她,丟下一盒藥膏,語氣淡淡:“一個茶盞而已,不必動刑。”
就這一眼,一句無關痛癢的話,讓她傻了五年。
後來老夫人選通房,謝尋偏偏點了她。那一夜,他褪去清冷,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可天亮後,他又成了那個高不可攀的世子,看都不看她第二眼。
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他婚前“練手”的工具,怕新婚夜伺候不好青梅竹馬的慕心遙。
“更誅心的是,她懷了孕,攥着脈診單剛要告訴謝尋,他卻端着一碗紅花湯進來。指尖觸到碗沿的涼意時,她還抱有期待,可他的話像冰錐扎進心裏:‘我的孩子,只能由心遙生。’他捏着她的下巴灌下去,眼神裏沒有半分猶豫,連她咳到嘔血,都沒多看一眼。”
那一刻,她的心就死透了。
“前幾日老家媒婆捎信,還帶了塊打磨光滑的鹿骨——是那獵戶送的,說知道她手傷沒好,用鹿骨做了個小暖手爐的坯子。媒婆說:‘他不嫌棄你在府裏的苦,就想找個實在人,冬天一起圍爐吃熱飯。’”她動心了,這世子府的金窩銀窩,哪有普通人家的熱炕頭香?
正想着,慕心遙的丫鬟風風火火跑來:“蘇音晚!世子妃找你!磨磨蹭蹭幹什麼!”
蘇音晚心頭一緊,跟着去了主院。剛進門,慕心遙的巴掌就甩了過來——
“啪!”
“剛進門,慕心遙就扶着心口輕咳,眼底卻藏着冷光:‘音晚妹妹,我等你半個時辰,手都凍僵了……’話沒說完,她突然‘哎呀’一聲,像是被蘇音晚撞了,反手就甩了個巴掌:‘你竟敢推我?!來人!扒了她的衣裳,拖出去跪着!潑冷水醒醒她的賤骨頭!’”
寒冬臘月,蘇音晚被扒得只剩貼身衣物,十桶冷水兜頭澆下,凍得她牙齒打顫,睫毛上全是冰碴。下人們的哄笑聲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