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林淑賢的臉頰，她蜷縮在破舊的橋洞下，身上那件單薄的棉衣早已擋不住冬日的凜冽。飢餓感如影隨形，胃裏空得發疼，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丫丫，我的丫丫...”她喃喃自語，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
三天前，惡婆婆王秀芬和渣夫張志強強行抱走了她四歲的女兒，說是送給遠房親戚撫養。她拼死阻攔，卻被一把推倒在地，額頭撞在桌角，鮮血直流。他們看都沒看她一眼，抱着哭喊不止的丫丫揚長而去。
林淑賢艱難地撐起身子，扶着冰冷的牆壁一步步往外挪。她得去找丫丫，就算死，也要再見女兒一面。
街道上人來人往，沒人留意這個衣衫襤褸、面色蒼白的女人。她拖着虛弱的身子，好不容易打聽到那個遠房親戚的住處，卻看見門口圍着一群人，指指點點。
“造孽啊，這麼小的孩子，說沒就沒了...”
“聽說是不小心掉進河裏的，撈上來時已經沒氣了...”
林淑賢的心髒驟然停止跳動，她撥開人群，看見那個小小的身軀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溼透，面色青紫。
“丫丫——”她撕心裂肺地撲過去，抱起女兒冰冷的身子，“我的孩子，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啊！”
周圍的人群竊竊私語，有人同情，有人搖頭，卻沒人上前。林淑賢緊緊抱着女兒，眼淚早已流幹，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恨意。
是她瞎了眼，嫁給了張志強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她太軟弱，一次次容忍王秀芬那個老毒婦的欺辱！是她沒用，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寒風越發凜冽，林淑賢抱着女兒逐漸冰冷的身體，意識開始模糊。最後的一刻，她對着灰蒙蒙的天空發誓：若有來生，我定要讓那些害我們母女的人付出代價！
......
劇烈的頭痛讓林淑賢猛地睜開雙眼。
“你個不下蛋的母雞！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有臉吃我們張家的飯？”
刻薄的咒罵聲在耳邊炸開，林淑賢愣住了。這個聲音...是王秀芬？
她環顧四周，熟悉的破舊房間，掉漆的木桌，印着大紅喜字的搪瓷杯...這不是她和張志強剛結婚時住的那間筒子樓嗎？
“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王秀芬叉着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淑賢臉上，“進門三年就生了個賠錢貨，我們老張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娶了你這麼個掃把星！”
林淑賢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皮膚還算細膩，沒有後來因爲常年做粗活而留下的老繭和凍瘡。她猛地站起身，沖到牆邊那面裂紋的鏡子前——鏡中的女人二十出頭的年紀，面色雖有些蒼白，卻眉眼清秀，正是她剛結婚不久時的模樣。
她重生了？回到了1980年？
“媽，您少說兩句。”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淑賢猛地轉頭，看見張志強走了進來。年輕時的他看起來還算人模人樣，白襯衫熨得平整，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誰能想到這副皮囊下藏着那麼惡毒的心腸？
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張志強爲了攀附廠長千金周麗娟，騙她籤下離婚協議；王秀芬趁她不在，把丫丫賣給遠房親戚；她苦苦哀求，卻被打出門外，最後凍死街頭...
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林淑賢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既然老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她絕不會再任人宰割！
“志強回來了？”王秀芬立刻換上一副嘴臉，殷勤地接過兒子手裏的包，“今天廠裏有什麼事嗎？”
張志強看了眼林淑賢，眼神閃爍了一下，臉上堆起虛僞的笑容：“有個好消息。廠裏最後一批福利房分下來了，有咱家的份！”
王秀芬頓時喜笑顏開：“真的？太好了！咱們終於能搬出這個破地方了！”
林淑賢心中冷笑。前世就是這樣，張志強用分房爲借口，騙她假離婚...
果然，張志強話鋒一轉，面露難色：“但是...麗娟說了，必須是雙職工家庭才能優先，咱家這情況...”他看向林淑賢，語氣“誠懇”，“淑賢，你得爲這個家着想，我們先假離婚，等房子到手了就復婚...”
王秀芬立刻附和：“對對對，先假離婚！反正你也生不出兒子，占着茅坑不拉屎！”
若是前世的林淑賢，或許會被這對母子忽悠住。但現在...
她抬起眼，目光冷得像冰：“假離婚？張志強，你是爲了房子，還是爲了攀上周廠長的千金周麗娟？”
張志強臉色驟變：“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林淑賢冷笑，“你虛報車間產量，給廠裏造成損失的事，周麗娟答應幫你瞞下來了？條件是踢開我這個絆腳石？”
張志強震驚地瞪大眼，這件事他做得極其隱蔽，林淑賢怎麼可能知道？
林淑賢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轉向王秀芬：“還有您，媽。您從廠食堂偷糧食回家補貼娘家兄弟，每次都是趁李大爺值班的時候，因爲他老花眼看不清楚。需要我告訴廠領導，讓他們查查賬嗎？”
王秀芬的臉瞬間煞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林淑賢看着兩人精彩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陣快意。前世她死後靈魂飄蕩，才知道這對母子背地裏幹了多少齷齪事。現在，這些都將成爲她反擊的武器！
“你、你血口噴人！”張志強強作鎮定，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
“是不是血口噴人，查一查就知道了。”林淑賢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脅，“不過到時候，別說分房了，你們的工作保不保得住都難說。”
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王秀芬和張志強交換了一個驚慌的眼神，顯然被林淑賢突然的爆發和掌握的把柄嚇到了。
就在這時，裏屋傳來細微的啜泣聲。林淑賢的心猛地一揪——是丫丫！她的女兒還活着，還好好的！
強烈的母愛瞬間淹沒了仇恨，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保護女兒，離開這個魔窟！
“離婚可以，”林淑賢壓下急切的心情，冷冷開口，“但房子和丫丫，都必須歸我。否則...”她掃視兩人，“咱們就魚死網破！”
張志強臉色鐵青，顯然在權衡利弊。王秀芬卻跳了起來：“你想得美！那房子是我們老張家的！那個賠錢貨你也休想帶走！”
“哦？”林淑賢挑眉，“那我現在就去廠紀委，說說產量虛報和糧食失竊的事...”
“等等！”張志強急忙攔住她，咬着牙說，“好，我答應你！”
“志強！”王秀芬尖叫。
“媽，別說了！”張志強厲聲制止，轉頭對林淑賢說，“明天就去辦手續。但如果你敢出去亂說...”
“放心，我對你們那些齷齪事沒興趣。”林淑賢壓下心中的狂喜，面無表情地說。
目的達成，她不再多看那對母子一眼，轉身快步走進裏屋。
昏暗的燈光下，四歲的丫丫蜷縮在床角，小臉上掛滿淚珠，看見母親進來，怯生生地伸出小手：“媽媽...”
這一刻，林淑賢的眼淚終於決堤。她沖過去緊緊抱住女兒溫暖的小身子，聲音哽咽：“丫丫不怕，媽媽在...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前世沒能保護女兒的悔恨和失而復得的狂喜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既然老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她一定要讓女兒過上最好的生活！
而那些傷害過她們的人...林淑賢眼中閃過寒光...一個都別想好過！
門外傳來張志強和王秀芬壓低的爭吵聲，林淑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戲，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