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小聲點。”另一個聲音壓得極低。
“老哥,要不咱們也享受一下吧。”那個背袋子的人停下了前行的腳步,手不安分的上下摸着麻袋“咱都好久沒碰娘們了。”
“你還要不要銀子了!別犯渾!”那個稍矮點的人聲音有些慍怒。“張員外要的是清白流民少女,咱們把人按時送到城西那處宅院,三十兩銀子就到手了!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幹什麼不行!”
“嘿嘿,那是!不過這安置區裏流民那麼多,爲啥偏要抓這丫頭?”
“傻貨!這丫頭是單獨來的,無依無靠,就算不見了也沒人追查,再者模樣周正,被張員外看到了。張員外就好這口!趕緊走,別耽誤了時辰,要是被人撞見,咱們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聽此,雲瑤的心猛地一沉,原來是人販子!
如果雲瑤沒有意會錯,麻袋裏面肯定是安置區的女孩。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匕首 ,她在思考把這兩人除掉的可能性及危險性。
不行,離安置區還是有些近了。如果打鬥起來說不定會驚動那邊的巡邏,發現她會出問題的,她現在還是在榜的通緝犯呢。若是被巡邏的人注意到,查問起來,她的通緝犯身份很可能暴露,到時候別說救人,連自己和孩子們都要陷入絕境。
可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們把人帶走?
麻袋裏隱約傳來微弱的嗚咽聲,像是女孩在害怕地哭泣,那聲音細若蚊蚋,卻像針一樣刺着雲瑤的耳膜。
“走快點!”稍矮的人販子不耐煩地推了背麻袋的人一把,兩人加快了腳步,朝着安置區外圍的偏僻小路走去。
雲瑤她沒有絲毫猶豫,借着月光的掩護,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腳下盡量踩着草叢根部,避開碎石和枯木,裙擺掃過草葉只發出極輕的窸窣聲,像一道影子綴在兩人身後。
夜色漸濃,兩人拐進一條荒蕪的小道。道旁的雜草齊腰深,蟲鳴此起彼伏,更顯周遭的陰森。雲瑤緊緊攥着匕首,目光死死鎖定前方人的背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約莫走了一刻鍾,前方忽然出現一處隱約的宅院輪廓。那宅院院牆高聳,牆頭插着幾根斷木,兩扇黑漆大門緊閉,兩邊大紅的燈籠閃爍着亮光,在匾額處赫然寫着張府。
那兩人並未朝那正門走去,而是繞道宅院側面的一處角門。兩人左右張望了一番,確認無人尾隨,才抬手叩了叩門環,三長兩短,節奏分明。片刻後,角門開了一條縫,一個滿臉橫肉的婆子探出頭來,壓低聲音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快走。”
“哎呦,這不是之前說好的,有好貨就帶來嘛。”矮個連忙賠笑道。“這可是頂頂的好貨啊,我們來都來了。”
婆子瞥了眼那人的身後的麻袋,皺了皺眉:“進來吧,小心點,這幾天老爺有貴客,別驚擾了貴客。”
話罷,便將角門打開了足夠讓兩人進入的寬度。
雲瑤隱在暗處,看着那兩人背着麻袋走進角門,看着婆子將角門重新關上,門上的銅環碰撞發出“哐當”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她借着雜草的掩護,慢慢挪到院牆根下。牆體斑駁,爬滿了枯黃的藤蔓,牆角處有一處缺口,似乎是被雨水沖刷或是人爲破壞形成的,剛好能容下一個人側身通過。
雲瑤深吸一口氣,側耳聽了聽院內的動靜,只有隱約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似乎離這角門還有些距離。她不再猶豫,矮身從缺口鑽了進去。
院內是一處狹窄的夾道,堆放着些枯枝敗葉,散發着黴味。她貼着牆根往前走,盡量讓自己的身影藏在陰影裏。夾道盡頭是一扇月洞門,門內傳來隱約的絲竹聲,還有男人的笑鬧聲。
她悄悄探出頭,只見裏面是一處精致的庭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幾個穿着綾羅綢緞的丫鬟正端着酒壺穿梭在回廊上,不遠處的涼亭裏,幾名衣着華服的男子在推杯換盞。
而那兩個販子和背來的麻袋,卻不見蹤影。
雲瑤貼着月洞門的青磚,屏住呼吸掃視庭院。丫鬟們步履輕盈,說笑間從未提及麻袋和人販子,涼亭裏的酒酣聲反倒蓋過了周遭細微動靜。她心頭一緊,順着回廊陰影往深處挪去,腳下的青石板被夜露打溼,泛着冷光。
穿過一片修剪整齊的竹林,前方忽然飄來淡淡的水汽,混着一絲清冽的檀香,與庭院裏的酒氣截然不同。她放輕腳步,撥開垂落的竹枝,眼前竟出現一方隱蔽的暖閣,閣外圍着半人高的白玉欄杆,欄杆後便是一汪冒着熱氣的溫泉池。池水澄澈,映着廊下懸掛的銀燈,波光粼粼。
正欲轉身另尋去路,池中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水花響動。雲瑤下意識縮到欄杆後,借着竹影窺探,池水中斜倚着一道修長身影,墨發如瀑般散落在肩頭,幾縷溼發貼在頸側,勾勒出流暢的下頜線。露出的肩頭線條利落,肌膚在燈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澤,周身縈繞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場,絕非尋常富紳能及。
雲瑤心頭一凜,這男人一看便身份不凡。她正想悄然後退,不料腳下不慎踢到一塊碎石,“嗒”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池中男人動作一頓,緩緩抬眼,那雙眸子在水汽氤氳中竟帶着幾分銳利,精準地鎖定了她藏身的方向,沉聲道:“誰?”
碎石落地的輕響還未消散,暖閣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環佩叮當聲,伴着女子嬌柔的笑語:“大人,我尋了好半天,原來大人在這兒泡溫泉呢。”
雲瑤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着桃粉羅裙的少女款步走來,鬢邊斜簪一支赤金步搖,眉眼間帶着幾分嬌憨的雀躍。
那女子徑直走到白玉欄杆旁,目光落在池中男子身上時,滿是毫不掩飾的愛慕,渾然未覺欄杆後還藏着人。
池中男子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周身的矜貴氣場添了幾分疏離,語氣平淡無波:“何事?”
“爹爹設宴款待賓客,見大人不在席間,便猜是來這靜心了。”張小姐抬手拂了拂鬢邊碎發,聲音軟了幾分,“我特意讓廚房燉了銀耳羹,想着給大人送來暖暖身子。”她說着,便要越過欄杆往池邊去。
男子抬眼,眸光銳利如刀,淡淡道:“影一。”
張小姐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卻並未退縮,反而委屈地咬了咬唇:“大人,我……”
張小姐的委屈話音還未落,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從竹林暗影中閃出,單膝跪地對池中男子拱手:“主子。”正是被喚作影一的護衛,他起身時目光冷硬地看向張小姐,語氣不帶半分情面:“張小姐,主子需靜養,還請回吧。”
張小姐臉色漲得通紅,又羞又氣地瞪着影一,卻不敢違逆池中男子的意思,只能狠狠跺了跺腳,怨懟地瞥了眼溫泉方向,不甘心地轉身離去,環佩叮當聲漸漸遠了。
暖閣內重歸寂靜,只剩溫泉水輕輕蕩漾的聲響。雲瑤趁這間隙,貓着腰便要往竹林深處退,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竹枝,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站住。”
她心頭一緊,猛地轉身,只見那男子不知何時已披了件玄色外袍,衣襟鬆垮卻難掩一身凜然貴氣。他負手立在暖閣門口,墨發未幹,水珠順着發梢滴落,落在玄色衣料上暈開點點溼痕,那雙銳利的眸子如寒星般鎖定她,將她所有退路堵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