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沒,顧團長那個鄉下媳婦來了。”
“就是那個沒文化、長得比豬還壯的村姑?”
“除了她還能有誰,聽說顧團長這次腿都要保不住了,她這時候來,肯定是怕顧團長殘廢了沒人養,來鬧分家產的。”
“真不要臉,顧團長在裏面生死未卜,她倒好,一來就要撒潑。”
邊陲軍區醫院的走廊盡頭。
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小護士湊在水房門口,壓着嗓子嚼舌根。
她們眼神時不時瞟向急救室那扇緊閉的紅漆木門。
那裏頭躺着的是全軍區的“活閻王”,顧野。
這次邊境任務,顧野爲了掩護新兵,大腿動脈被彈片割裂。
血流了一路,擔架抬回來的時候,上面的帆布都被浸透成了暗紅色。
滴答。
血順着擔架往下淌,在地板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線。
軍區最好的外科聖手老陳頭已經在裏面待了兩個小時。
護士長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跑,臉色煞白。
“讓開!都讓開!”
一聲尖銳的哭喊刺破了走廊裏壓抑的低氣壓。
林雪穿着文工團的演出服,臉上還帶着沒卸幹淨的舞台妝,跌跌撞撞地沖過來。
她頭發散亂,眼眶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裏面那位的正牌家屬。
“顧野哥怎麼樣了?你們說話啊!”
林雪一把抓住剛出來換氣的小護士,指甲幾乎掐進對方肉裏。
小護士疼得齜牙咧嘴,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林幹事,你冷靜點,陳醫生正在全力搶救……”
“全力?血都流成河了你們跟我說全力?”
林雪聲音拔高,尖細的嗓音在走廊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要是顧野哥的腿保不住,我跟你們沒完!我是文工團的台柱子,我一定要去首長那裏告你們草菅人命!”
周圍的病患家屬紛紛側目。
有人認出了林雪,小聲議論着她對顧野的一往情深。
也有人唏噓,正牌媳婦還沒露面,倒是這個幹妹妹哭得像是天塌了。
就在這時,一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
鞋跟叩擊水磨石地面的聲音,清脆冷冽。
噠。
噠。
噠。
莫名有一種穿透力,壓過了林雪的哭嚎。
衆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樓梯口的陰影裏,走出一個女人。
沒有想象中的大紅棉襖,也沒有傳聞中的臃腫身材。
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米色雙排扣風衣。
腰帶系得規整,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細腰。
她腳上踩着一雙黑色的小皮靴,手裏提着一個並不起眼的墨綠色行軍包。
那張臉,素淨到了極點,卻也明豔到了極點。
眉目清冷,像是天山頂上終年不化的雪。
皮膚白得有些晃眼,在昏暗的走廊燈光下,泛着冷瓷般的光澤。
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向急救室。
路過林雪身邊時,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對方半寸。
林雪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誰?
那個傳說中還在玩泥巴的鄉下媳婦蘇滿願?
“站住!這裏是急救重地,閒雜人等不能進!”
林雪反應過來,立刻張開雙臂攔在門口。
她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氣質完全碾壓自己的女人,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嫉妒。
這女人太漂亮了。
漂亮得讓人覺得危險。
蘇滿願停下腳步。
她微微垂眸,視線落在林雪抓着門把手的手上。
“讓開。”
聲音不大,音質偏冷。
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有命令。
林雪被這氣場震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但很快,她又挺起胸膛,這裏可是她的主場。
“你是誰?憑什麼讓我讓開?顧野哥正在裏面搶救,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進去要是帶了細菌,害死了他你賠得起嗎?”
周圍的護士也反應過來,紛紛上前阻攔。
“同志,請你離開,不要打擾醫生手術。”
“就是,看你穿得人模狗樣,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蘇滿願沒理會這些嘈雜。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塊有些磨損的老式上海牌手表。
距離顧野受傷已經過去三個小時。
如果不盡快處理,這條腿不僅保不住,人也得廢。
“我是他愛人。”
蘇滿願抬起頭,目光冷冷地掃視全場。
那眼神裏沒有半分作爲妻子的焦急或悲傷,只有醫生面對危重病患時的絕對冷靜。
“現在,我要進去救他的命。”
全場死寂。
“哈?”林雪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誇張地笑出聲來,“你是他愛人?那個蘇滿願?就憑你?”
“大家聽聽,這個鄉下女人說她要進去救命!你會拿手術刀嗎?你會止血嗎?你是想進去把顧野哥害死,好繼承他的撫恤金吧!”
周圍人的目光瞬間變了。
“我就說她是來鬧事的。”
“這種女人真可怕,爲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
“快叫保衛科的人來把她轟出去!”
林雪見輿論倒向自己,得意地揚起下巴:“蘇滿願,識相的就趕緊滾回你的鄉下喂豬,這裏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啪!
一聲脆響。
林雪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蘇滿願。
她的臉上,迅速浮現出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蘇滿願甩了甩手,神色依舊淡淡的。
“吵死了。”
她一把推開還在發愣的林雪。
單手擰開門把手。
“你們想讓他死,就繼續在外面嚎。”
說完,她側身閃進急救室。
反手。
落鎖。
咔噠。
門外瞬間炸開了鍋。
“她瘋了!”
“她把門鎖了!”
“快撞門!陳醫生還在裏面呢!”
林雪尖叫着撲上去拍門:“殺人啦!蘇滿願殺人啦!”
急救室內。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手術台上的無影燈有些昏黃,電壓不穩,時不時閃爍一下。
陳老醫生滿頭大汗,手裏拿着止血鉗,手都在抖。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看到闖進來一個年輕女人,陳老醫生氣得胡子亂顫。
“動脈破裂,血壓已經掉到60了,止不住……根本止不住……”
旁邊的助手絕望地看着監護儀上微弱的波浪線。
蘇滿願沒有廢話。
她把行軍包往旁邊的器械盤上一扔。
拉鏈拉開。
一排泛着冷光的銀色手術刀具赫然展現在眼前。
那是她在穿越前,花重金定制的德國進口頂級外科手術套組。
每一把刀,都曾伴隨她從死神手裏搶回過無數生命。
她迅速戴上口罩,只露出一雙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眼睛。
“陳醫生,我是蘇滿願,也是一名外科醫生。”
她走到手術台前,看了一眼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讓開,主刀位置給我。”
陳老醫生愣住了。
他行醫四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狂妄的後生。
更何況,這還是傳聞中那個大字不識的團長媳婦?
“胡鬧!這是截肢手術,你……”
“不是截肢。”
蘇滿願打斷他,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柳葉刀。
刀鋒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寒芒。
她指尖在顧野部的一處穴位上重重按下。
原本噴涌的鮮血,竟然奇跡般地緩了下來。
陳老醫生的瞳孔劇烈收縮。
這是……失傳的中醫截脈止血?
蘇滿願沒空解釋。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躺在手術台上那個即使昏迷也依舊眉頭緊鎖的男人。
顧野。
她的便宜丈夫。
那個三年沒回過家,讓她守活寡,任由極品親戚欺負原身的男人。
“顧野。”
她在他耳邊低語,聲音冷得像是冰渣子。
“命還給你,我們就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