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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手腕上的表,是某奢牌新年限定款,官網標價六萬八。
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上周在商場櫥窗裏見過,五位數起步。
手機又震了。
銀行短信:“您尾號8802的賬戶向*晴轉賬100,000.00元,備注:借款。”
我盯着屏幕看了三秒。
然後笑了。
挺好。
演哭戲還得先墊錢,夠敬業。
公司內部群炸了。
不是企業微信那個,是那個沒有我、三百多號人的“星銳一家人”。
截圖一張張飛到我微信上。
【晴姐太勇了!說出了我們的心聲!】
【今年真的難......我連回家的車票錢都還沒攢夠】
【支持維權!公司必須給個說法!】
小周站在我辦公桌前,手指絞在一起,快把毛衣袖子揪出毛球了。
“林總,”她聲音發幹,“現在有七八個小主播在微博發小作文......雖然沒點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寫什麼?”
“就......年終總結那種。說什麼‘這一年很充實,但收獲與付出不成正比’,‘希望明年能遇到更珍惜自己的平台’......”
我笑了。
還挺文藝。
“陳總監呢?”
“在會議室等您,”小周說,“他說必須馬上開緊急會。”
我起身:“那就開。”
會議室裏坐了十來個人,都是總監級以上的核心。
陳昊坐在長桌中間,一見我進來就站起身,臉上寫滿了“憂心忡忡”四個大字。
“林總,”他開場就是重錘,“情況緊急,咱們長話短說。我的建議是,第一,馬上給蘇晴單獨發一筆安撫金,先把她的直播停了;第二,發全員通知,年前至少發半個月工資當年終獎;第三——”
“第三,”我接過話,“重新定薪酬制度,以後誰鬧就給誰加錢,直到公司被掏空,大家抱着錢一起失業。”
會議室瞬間安靜。
空調的嗡鳴聲突然變得刺耳。
陳昊的臉僵了僵,皺起了眉頭:“林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拉開椅子坐下,掃了一圈在場的人,“蘇晴直播哭窮,內部群集體共鳴,熱搜一天上倆,投資方連環奪命call——這流程絲滑得像是提前彩排過。”
沒人吭聲。
有幾個低下頭,盯着自己的筆記本屏幕,仿佛那裏能長出花來。
我打開投影儀。
白色幕布亮起來,投出一張簡單的PPT。
就兩行字。
“爲回應員工對年終獎的強烈期待,經管理層決議,即日起推出‘新年陽光計劃’:”
下面列了兩條:
“一、取消原定於年後發放的‘戰略激勵金’。所有獎金池並入‘全員共擔風險基金’,專項用於公司戰略轉型,季度公示。”
“二、實行‘年終獎兌換制’。即日起至除夕夜,每日直播時長、帶貨GMV、新增粉絲數折算‘貢獻積分’。除夕夜按積分排名兌換現金紅包,上限不超過原激勵金50%,末位20%無紅包。”
死寂。
然後炸了。
“取消激勵金?!那年後——”
“積分制?這不就是逼我們過年加班嗎!”
“末位20%沒有?!這比不發還狠啊!”
陳昊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刮過地板,發出指甲撓黑板似的聲音。
“林總!”他臉漲得通紅,“你這是要把公司往絕路上推!現在應該做的是安撫!是讓步!是讓大家過個好年!不是火上澆油!”
我看着他:“陳總監,蘇晴不是說她沒錢過年嗎?”
“對啊!所以——”
“所以新規很合理。”我靠回椅背,“積分制,多勞多得。真想賺錢過年的,現在有機會了。不想拼的,也可以安心休息,公司不強求。”
陳昊張着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的臉從紅轉白,又從白轉青,最後臉色鐵青的盯着我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砰”一聲撞開。
蘇晴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