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全部退休金和養老金,都貼補給了兒子一家。
三年,我像個陀螺,帶孫、做飯、打掃,累彎了腰。
兒媳總說:“媽,您比親媽還親。”
我以爲,這是最高的褒獎。
直到那天在小區花園,我正牽着孫子曬太陽,聽見鄰居媽媽們指着我說。
“瞧,那就是7樓1戶家請的保姆,真盡心,把孩子帶得白白胖胖。”
“是呢,聽說工資還不低,主家挺大方。”
聽到這兩句話,我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原來,在兒子兒媳眼裏,我不是媽,是出錢還出力冤大頭保姆。
陽光依然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可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保姆兩個字像釘子一樣扎進我心裏,我忽然覺得這三年來的每一天都像個笑話。
“奶奶,鳥鳥!”
陽陽扯了扯我的手。
我低頭看他,那張和曉軍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臉,此刻卻讓我感到一陣陌生。
我每天六點起床爲他做營養早餐,陪他去公園,教他認字,晚上哄他入睡。
難道這一切,在別人眼裏,在兒媳婦心裏,只是一個盡職的保姆?
“張阿姨,帶陽陽出來玩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頭,是住我們樓下的李阿姨,她正推着自己兩歲的孫女,臉上掛着慣常的笑容。
“嗯。”
我勉強擠出一個字。
“你真不容易啊。”
李阿姨走過來,壓低聲音,“我那天聽你兒媳婦跟別人打電話,說家裏請了個特別劃算的保姆,既能帶孩子又能做家務,還不用付工資。我當時還想,這說的是誰呢……”
李阿姨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只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
“奶奶,你怎麼了?”
陽陽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仰着小臉問。
“沒事,陽陽,我們回家。”
我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
牽着陽陽往家走的每一步都異常沉重。
這三年的畫面一幀幀在腦海裏回放。
我拿出全部退休金和養老金幫他們付首付時,王雨菲抱着我說“媽,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
我每天從早忙到晚時,曉軍總是說“媽,辛苦你了,等我們經濟寬裕了一定好好孝順您”。
我腰疼得直不起來還堅持做飯打掃時,周振國只會說“哪個當媽的不這樣,別嬌氣”。
原來,我只是他們眼中一個不用付工資的終身保姆。
推開家門,一股油煙味撲面而來。
王雨菲正躺在沙發上刷手機,見我回來,頭也不抬:“媽,晚上做紅燒排骨吧,曉軍愛吃。對了,陽陽的奶粉快沒了,您明天記得去買。”
我站在門口,看着她理所當然的樣子,忽然覺得可笑。
“雨菲,”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我今天有點累,晚飯你們自己解決吧。”
王雨菲終於抬起頭,眉頭微皺:“媽,你怎麼了?曉軍今天加班很累,就想吃口熱乎的。我做不好紅燒排骨,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我知道。
我知道她“做不好”紅燒排骨,“不會”拖地,“不知道怎麼”給孩子洗澡。
所以這三年來,這一切都成了我的分內事。
“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
我把陽陽帶到玩具區,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媽,”王雨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明顯的不悅,“您是不是在小區聽見什麼閒話了?那些阿姨就愛嚼舌根,您別往心裏去。”
我腳步一頓,回頭看她:“你聽見什麼閒話了?”
王雨菲眼神閃爍了一下:“沒什麼,就是可能有人誤會了。您別多想,在我心裏,您就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