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傷用撕下的布條草草包了下，陸明三人退回了之前躲藏的房間。窗外的鬼影是沒了，但那墨一樣的黑霧還沉沉地壓着，一點散開的意思都沒有。
“我們得搞清楚當年強拆到底怎麼回事。”陸明靠着冰冷的牆壁，翻着手機備忘錄裏記下的零碎信息，“房東說這兒出過人命，只要能找到那些死了的人的信息，說不定……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趙凱眉頭擰成了疙瘩：“這破樓這麼大，上哪兒找去？跟大海撈針似的。”
“地下室。”陸明吐出三個字，語氣肯定，“這種爛尾樓，地下室一般都堆着建築料或者工人落下的破爛，保不齊有當年留下的紙片子或者什麼東西。”
“地下室？”李娜臉唰一下就白了，“那兒又黑又潮，肯定更邪乎！”
“現在哪兒不邪乎？”陸明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幹等着就是等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趙凱琢磨了一下，重重地點了下頭：“陸明說得在理，蹲這兒也是等死，不如拼了！”
李娜看着兩個男人，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最後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他們收拾好那點可憐的物資，攥緊手機和那根救命的鏽鋼筋，躡手躡腳地往樓梯口摸。樓道裏死靜死靜的，就聽見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
地下室的入口縮在一樓最犄角旮旯的地方，被一堆爛磚頭和水泥塊半堵着。陸明用鋼筋頭小心地把垃圾撥開，一個黑黢黢、往下走的樓梯口露了出來，一股混合着濃重黴味和鐵鏽般血腥氣的怪味猛地竄出來，嗆得人直幹嘔。
“是血味兒……”趙凱鼻子抽了抽，手裏的鋼筋握得更緊了。
陸明沒說話，只是把手機手電調到最亮，第一個側身往下走。樓梯又陡又窄，沒扶手，台階上積了厚厚一層灰，能看見幾個模糊糊、不像他們的腳印子。
腳剛踏進地下室的地面，陸明的手電光往四周一掃，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倒吸一口涼氣。
地下室的牆上，密密麻麻全是暗紅色的血跡！有的已經發黑幹涸，結了痂，有的卻還顯得溼漉漉、黏糊糊的，反着光，像是剛弄上去沒多久。地上扔着些破爛衣服、搪瓷缸子之類的生活物件，還有幾張被撕得稀爛的紙，依稀能認出是拆遷補償協議，上面模糊的字跡勉強能辨認出“望河新村”、“補償款”、“強制”幾個詞。
“這……這麼多血……”李娜腿都軟了，用手死死捂着嘴，才沒叫出來，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後退。
陸明蹲下身，湊近那些牆壁上的血跡仔細看。血點呈噴濺狀散開，明顯是有人在這裏被……他不敢細想。旁邊那些補償協議上，也濺着同樣的血點。
“當年的強拆，核心恐怕就在這兒。”陸明聲音發沉，喉嚨有點幹，“那些不肯籤字的人，被拖到這裏……最後可能就沒能出去。”
趙凱從地上撿起一張還算完整的協議，上面有個歪歪扭扭的籤名，旁邊按着一個清晰的、暗紅色的手印：“這估計就是……當時的人留下的。”
就在這時，地下室角落裏突然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水珠滴落。陸明把手電光移過去，照見牆角放着一個破舊的鐵皮桶，桶裏裝着半桶暗紅色的、類似血水的液體，正不斷從桶壁的裂縫滲出來，滴在地上，發出那催命似的“滴答”聲。
而鐵桶旁邊，赫然躺着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身上穿着多年前老百姓常穿的那種舊衣服，胸口處，一截鏽蝕的鋼筋穿透而出，和之前在窗外黑霧裏看到的鬼影形態完全重合！
“是……是那些東西的……身體？”李娜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縮在趙凱背後，看都不敢看。
陸明強忍着惡心和恐懼，搖了搖頭：“不，這應該就是當年的遇害者之一……屍體一直在這兒，沒人發現，也沒人收殮。”
他壯着膽子，小心地靠近那具屍體。發現屍體的手裏，緊緊攥着一張保存相對完整的補償協議。上面的籤名很清楚——“王秀蓮”。更讓人心驚的是，協議的背面，用可能是血的東西，歪歪扭扭地劃着幾行字：“開發商要強占我們的家，不給活路，往死裏打……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們，不會放過這塊地方……”
“找到了！”陸明眼神一凜，“這就是它的執念！‘討個說法’……只要我們能讓它的這個念想了結，說不定它的怨氣就能散掉！”
趙凱卻潑了盆冷水：“怎麼幫？咱們現在自身都難保，出都出不去！”
“至少我們有了方向。”陸明把那張協議小心地折好收起，“現在需要找到更多像這樣的信息，把當年那樁慘事的拼圖湊完整。”
突然，地下室的入口處再次傳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夾雜着含混不清的低語！
“躲起來！”陸明臉色驟變，壓低聲音急道，拉着兩人就縮到了一堆摞起來的空心磚後面。
他們剛藏好，幾道半透明的、散發着陰冷氣息的虛影就從入口飄了進來。正是那些強拆死難者的怨靈，有的胸口插着鋼筋，有的頭破血流……它們在地下室裏無聲地漂浮着，空洞又充滿恨意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具屍體和散落在地上的那張協議上。
其中一道虛影，赫然就是王秀蓮！它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轉頭，目光死死鎖定了陸明手中那張協議的方向，發出一聲尖銳到能刺破耳膜的厲嘯，朝着他們藏身的地方直撲過來！
“跑！快跑！”陸明大吼一聲，拉起腿軟的李娜就往外沖。趙凱緊跟在後，掄起鋼筋朝着撲來的虛影狠狠砸去！
鋼筋砸中虛影，發出一聲不像人聲的慘嚎，那虛影瞬間潰散成一團黑霧。但這動靜也徹底驚動了其他怨靈，它們齊齊發出淒厲的尖嘯，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三人什麼都顧不上了，拼了命地往樓梯上狂奔。身後是窮追不舍的鬼影，尖銳的嘶叫和詛咒般的低語在狹窄的空間裏碰撞回蕩，幾乎要把人的神經扯斷。
剛連滾帶爬地沖上一樓，陸明一眼就瞥見——之前那個被堵死的出口，牆上那些惡心的黑色黏液正在快速消退，竟然露出了一個狹窄的、僅容一人側身擠過的縫隙！
“有路了！”陸明眼睛爆發出求生的光彩，推着李娜讓她先過，趙凱緊隨其後，他自己最後一個猛地擠了出去！
他身體剛脫離那道縫隙，就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那面牆徹底坍塌下來，磚石將入口和後面追來的怨靈，暫時全部封死在了樓裏。
三人癱倒在溼漉漉的地上，胸膛像破風箱一樣劇烈起伏，看着身後那片廢墟，臉上混雜着後怕和撿回一條命的慶幸。
外面的黑霧似乎變淡了些，已經能勉強看到遠處建築物模糊的輪廓。陸明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信號格依舊空空如也，但至少他們暫時擺脫了那些恐怖怨靈，從那個地獄般的地下室逃出來了。
“接下來……咋辦？”趙凱喘勻了氣，看向陸明，眼神裏是全然的依賴。
陸明捏緊了口袋裏那張帶着血字的協議，目光投向望河新村更深處的黑暗，語氣異常堅定：“得接着找，把當年的底徹底翻出來。只有弄明白了所有真相，咱們才可能真正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心裏清楚，這僅僅是開始。前面等着他們的，只會有更多未知的危險和更深的怨恨。但他不能停下，因爲只有活下去，堅持下去，才有可能從這地獄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