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個月,應若衡總覺得不對勁。
她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一次兩次,她可以歸咎於自己神經過敏。
但這感覺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讓她無法忽視。
她叫了兩名精銳保鏢,吩咐他們重點留意是否有可疑人物尾隨。
但幾天下來,保鏢反饋回來的消息都是“一切正常,未發現異常”。
婆婆賀秀蓉幾次譏諷地提起她最近出入陣仗變大,真是越來越有傅家女主人的派頭了。
應若衡沒把婆婆的話放在心上。
她心裏盤算着,這跟蹤者要麼手段極高,能完美避開專業保鏢的視線,要麼就是對她極其了解。
是她在查詢當年那件事,被人發現了嗎?
還是某個當初被她拒絕的男人……
應若衡按了按額角,很討厭這種被動的感覺。
今天是周三,固定去傅家老宅陪老太太用晚餐的日子。
應若衡提前結束工作,回家接上了孩子安安。
車子駛入那座掩映在蒼翠樹木中的莊園,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暫時壓下了她心頭那點若有似無的疑慮。
老太太精神很好,見到曾孫,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
老太太很喜歡這個曾孫,安安的大名傅君淮就是她起的。
兩歲的安安繼承了父母極好的相貌,粉雕玉琢,一雙大眼睛黑葡萄似的,機靈得很。
他已經能奶聲奶氣地說不少話,小嘴叭叭地圍着曾奶奶轉。
一會兒說“太奶奶吃”,要給老太太喂點心,一會兒又指着窗外的鳥雀學着咿咿呀呀,逗得傅老太太開懷大笑,連連摟着心肝肉地叫。
晚餐氣氛融洽。
安安被專門照顧他的保姆喂着吃兒童餐,時不時蹦出的童言稚語讓餐桌上的氣氛都輕鬆了不少。
飯後,保姆抱着玩累了的安安先去休息,客廳裏只剩下老太太和應若衡兩人。
傭人奉上清茶,氤氳的熱氣稍稍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傅老太太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目光溫和卻通透地落在應若衡身上:“最近還好嗎?聽秀蓉說,你請保鏢查了些事?”
應若衡知道賀秀蓉是想給傅老太太上她“多事”的眼藥。
這個婆婆,真是竭盡全力想讓傅老太太看她不痛快。
但應若衡面上卻不露分毫,微微一笑,露出旋渦,沖傅老太太溫聲道:
“別擔心,奶奶,一切都好。只是最近事情多,進出場合雜,日常加固一下安保,排查一下。”
她語氣很輕鬆,老太太靜靜看了她幾秒。緩緩嘆了口氣。
傅老太太沒有追問,只是道:
“傅家這艘大船,前兩年風雨飄搖,多虧了你,硬是穩住了舵,沒讓外人看了笑話。秀蓉不懂這些,奶奶知道你不容易。”
應若衡垂下眼眸,茂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陰影,只是謙遜道:
“奶奶言重了,我們是一家人,這都是我該做的,我做,就是替凜川做,替安安做。”
“若是凜川在,怎麼會舍得你這麼好的孩子吃苦……”
老太太話說到一半,停住了,眼底掠過一絲深刻的痛楚。
應若衡只是沉默點頭。
但她心裏清楚,傅凜川若在,她恐怕連傅氏集團的總部大門都進不來。
更別提以未亡人的身份站在這裏調動資源。
某種程度上,她或許該感謝那場讓他死亡的意外。
傅老太太很快收斂了情緒,話鋒微微一轉:
“過兩天就是安安的生日了。這孩子,是我們傅家的福星。我非但給他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也給你準備了一份。有了它,你往後在傅家,才算真正有了根基,誰也動搖不了。”
應若衡的心猛地跳快了幾拍。她幾乎瞬間就猜到了那可能是什麼。
傅老太太暗示過幾次,她想給他們母子倆傅家最核心的產業之一,盛華集團的股份。
這一次居然給出了確切的時間,就在她兒子的生日宴上。
份額絕不會小,足以讓她直接進入董事會,擁有真正的話語權和難以想象的財富與權力的支撐。
她按捺住幾乎要涌到臉上的驚喜,保持着得體的鎮定,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與感激:
“奶奶,你已經對我很好了……”
“你應得的。”
傅老太太擺擺手,打斷她,
“傅家不會虧待有功之人,更不會虧待爲傅家生下繼承人的母親。只是到時候要你籤一份協議,拿下奶奶的禮物,你就不能改嫁了。”
應若衡明白且非常理解傅老太太。
而且錢權在手,兒子又是傅家繼承人,她才不可能還想着其他情情愛愛。
她妥帖地順着傅老太太又閒聊了幾句,看看時間,應若衡起身告辭。
傅老太太果然如她所料,留安安在老宅過夜,她自然同意。
走出老宅厚重的大門,應若衡臉上的溫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決斷。
那份大禮近在眼前,她絕不能在這最後關頭出任何岔子。
那個藏在暗處的跟蹤者像一根刺,扎得她心煩意亂。
於是,讓司機開出偏僻處後,應若衡借口有事下了車,說自己會叫車回去。
然後她戴上藍牙耳機,給虞瀾發了個實時定位,並發消息道:
【瀾瀾,半小時後我要是沒給你發消息,你叫人來找我。】
虞瀾立刻回復了個ok。
她要把那個人引出來。
這種敵暗我明的被動狀態,她不想再忍受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和她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
周三來傅家老宅是她雷打不動的事,她猜測不出意外,這人又會跟蹤她。
果不其然,沒多久,那種感覺又來了,甚至比以往更加強烈。
應若衡可以確定,是那輛外地牌照的黑色SUV在跟蹤她。
於是應若衡走得時快時慢,將車子朝着沒有遮擋的路上引。
那人似乎也着急了,遮掩的心思不再那麼強烈,依舊緊緊跟了上來。
然後她閃身進了一個拐角。
這裏是單行線,車子是沒辦法掉頭的。
果然,那輛車開過來了。
就在這一瞬間,透過那輛車的擋風玻璃,路燈的光線清晰地勾勒出駕駛座上那個男人的側臉輪廓和身形。
高大,挺拔,熟悉的肩線,冷硬的下頜線條……
即使只是一個模糊的側影,也驚得應若衡後退一步。
那個身影非常像她那本該在三年前就死去的,她對外宣傳的的未婚夫,她如今孩子的父親。
傅凜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