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砰!砰!砰!砰!砰!
撞門聲,一聲比一聲更響,一聲比一聲更急。
外面仿佛有一頭狂暴的巨獸,正用它的頭骨,執着地、瘋狂地,要將這道阻隔生與死的木門徹底撞碎!
伴隨着撞擊的,還有窗外越聚越多的身影。
那些曾經熟悉或陌生的鄰居,此刻都變成了口涎橫流、嘶吼不止的怪物。
別墅裏,死寂一片。
只有三道粗重、壓抑着恐懼的喘息聲。
姜振國、柳惠芳、姜雪柔,三個人在客廳的角落,離那扇不斷震動的大門最遠。
他們的臉色,比外面的天色還要灰敗。
一天了。
從昨晚那頓“最後的晚餐”到現在,整整一天,他們滴水未進,米粒未沾。
飢餓感充斥着他們的胃,也充斥着他們身體的感官。
恐懼,則像冰冷的毒蛇,纏繞着他們的心髒。
這雙重的折磨,讓他們幾近崩潰。
就在這時。
一股霸道無比的香氣,毫無征兆地,在這片絕望的空氣中炸開!
嗤啦——
那是油脂被炙烤的聲音。
三人猛地抬頭。
視線的盡頭,姜遲正坐在那張長長的餐桌主位上,姿態優雅。
她的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只熱氣騰騰的烤雞!
金黃酥脆的表皮上還泛着油光,濃鬱的肉香混雜着香料的氣息,像長了爪子一樣,瘋狂地鑽進他們的鼻孔,撓動着他們空空如也的腸胃。
咕嚕。
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了一聲無比清晰的悲鳴。
柳惠芳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那種紅,一半是餓的,一半是嫉妒和怨毒。
“姜遲!你這個賤人!!”
她像一頭發了瘋的母獅,尖叫着撲了過去,雙手成爪,目標直指那只香噴噴的烤雞!
然而,她的手,連烤雞的油星子都沒碰到。
姜遲甚至沒起身。
她只是閒閒地抬起了腳。
然後,踹了出去。
砰!
一聲悶響。
柳惠芳整個人就像一個破麻袋般倒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又滑落在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媽!”姜雪柔驚呼一聲,想去扶,又不敢動。
姜振國那張因飢餓而蠟黃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姜遲,用盡全身力氣咆哮道:“孽障!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把吃的給我拿過來!”
他試圖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
可那虛弱的嘶吼,聽起來更像是一條老狗的無能狂怒。
姜遲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慢條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輕輕撕下了一整塊流淌着肉汁的雞大腿,旁若無人地送到了嘴邊。
無視。
徹徹底底的無視。
這種無視,比剛才那一腳,更具侮辱性!
姜振國的身體晃了晃,胸口劇烈起伏,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當場厥過去。
尊嚴?
父權?
在姜遲面前,一文不值。
眼看硬的不行,姜雪柔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顫巍巍地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餐桌旁,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楚楚可憐。
“姐姐......”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柔弱得能掐出水來。
“我知道錯了,我們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好不好?”
“外面的怪物越來越多了,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們應該團結在一起......”
“求求你,分我們一點吃的吧,哪怕一點點就好......”
姜遲終於停下了動作。
她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雪柔。
來了。
終於來了。
前世這套我看了多少遍?
演,接着演。
她心裏冷笑,面上卻露出一絲玩味。
“哦?”
姜遲晃了晃手裏那只香氣四溢的雞腿,金黃的肉汁順着她白皙的手指滑落。
“想吃嗎?”
姜雪柔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塊雞肉,喉頭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然後拼命點頭。
“可以啊。”
姜遲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也愈發冰冷。
她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跪下。”
“求我。”
轟!
這兩個詞,像兩道驚雷,在姜雪柔和姜振國的腦子裏同時炸響!
姜雪柔臉上的淚痕還未幹,表情卻瞬間凝固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遲,仿佛在看一個瘋子,一個惡魔。
跪下?
求她?
讓她這個天之驕女,跪下求這個她從小就看不起的私生女?!
“你......你說什麼?”姜雪柔的聲音都在發抖。
“聽不懂人話?”姜遲的語氣裏沒了半點溫度,“我讓你,跪下,像條狗一樣,求我賞你一口吃的。”
極致的羞辱!
姜振國氣得渾身哆嗦,指着姜遲,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他怕。
他怕惹怒了這個已經徹底瘋掉的女兒,連最後一點活下去的機會都斷絕了。
客廳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喪屍的嘶吼和撞門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一下,一下,敲打在每個人脆弱的神經上。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飢餓感,如同無數只螞蟻在啃噬着他們的五髒六腑。
求生的本能,與那可悲的尊嚴,在他們內心瘋狂地撕扯,搏鬥。
姜遲很有耐心。
她就這麼舉着雞腿,像一個手握權柄的君王,饒有興致地欣賞着他們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
掙扎吧。
痛苦吧。
你們越痛苦,我越快樂。
砰!砰!砰!
門外的撞擊聲陡然加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開!
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撲通!
一聲沉悶的膝蓋撞地聲。
不是別人。
正是剛才還叫囂着父權的姜振國。
他那張老臉漲得通紅,眼中充滿了血絲,屈辱、不甘、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都化爲了對生存的渴望。
他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我......我跪......”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給我......吃的......”
他跪了。
這個自詡爲一家之主,將尊嚴看得比什麼都重的男人,跪了。
柳惠芳見狀,最後一絲心理防線也徹底崩潰了。
她連滾帶爬地跪到了姜振國旁邊,披頭散發,涕泗橫流。
“姜遲!我求你!我給你磕頭了!給我一口吃的吧!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外面的怪物吃掉!求求你了!”
她一邊哭喊,一邊真的把頭往地上磕。
咚!咚!咚!
客廳裏,只剩下姜雪柔一個人,還倔強地站着。
她渾身都在顫抖,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看着跪在地上,毫無尊嚴的父母,又看了看餐桌前那個笑意盈盈的魔鬼。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姜遲贊許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人。
她撕下兩條細細的雞肉,隨手扔了過去,像是打發兩只聽話的寵物。
“吃吧。”
姜振國和柳惠芳幾乎是同時撲了過去,將掉在地上的肉絲撿起來,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甚至顧不上去擦上面的灰塵。
然後,姜遲的目光,落在了姜雪柔的身上。
她晃了晃手裏那只最肥美、最完整的雞腿。
在姜雪柔充滿渴望與屈辱的注視下。
她手一鬆。
那只香噴噴的雞腿,劃過一道拋物線,啪嗒一聲,掉在了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姜遲對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的姜雪柔,露出了一個甜美而殘忍的微笑。
“你的那份,在那裏。”
“撿起來。”
“它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