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河出國的前一周，時間開始變得很奇怪。
有時候飛快，比如他們一起在圖書館整理資料，一起在食堂吃最後一頓糖醋排骨，一起在深夜的操場散步——這些時刻像被按了快進鍵，還沒好好感受就結束了。
有時候又很慢，比如林柚獨自在琴房練琴，看着窗外樹葉一片片落下；比如凌晨醒來，看着手機屏幕上陸星河發來的“早安，今天降溫記得加衣”——這些時刻像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清晰得讓人心慌。
周三下午，林柚如約來到物理實驗樓。陸星河的實驗室在五樓，她第一次來這裏。走廊很安靜，只有機器運轉的低鳴和偶爾傳來的鍵盤敲擊聲。
實驗室的門虛掩着，她輕輕推開。
裏面比她想象的大，更像一個小型天文台。幾台電腦屏幕亮着，顯示着復雜的圖表和數據流。窗邊架着一台便攜式望遠鏡，鏡頭蓋開着，對着下午灰白的天空。牆上有星圖，有公式推導，還有一張很大的深空攝影作品——獵戶座大星雲，和她項鏈裏那片隕石來自同一個星空。
陸星河背對着門，正俯身在一台儀器前調整參數。他穿了件深藍色的實驗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清晰的小臂。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
“打擾你了嗎？”林柚輕聲問。
陸星河轉過身，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一下：“沒有。進來吧。”
林柚走進實驗室，小心地避開地上纏繞的數據線。空氣裏有種特別的味道——金屬、潤滑油，還有淡淡的咖啡香。
“這就是你平時工作的地方？”她環顧四周。
“之一。”陸星河摘下實驗手套，“還有個數據分析室在隔壁。這裏主要是做觀測和實驗。”
他走到窗邊，拍了拍那台望遠鏡：“還記得這個嗎？你第一次來天文社時撞到的那台。”
林柚走過去。確實，雖然型號更新了，但那種熟悉的金屬質感讓她想起那個紅色燈光的夜晚。
“它現在……退休了？”她問。
“算是轉入二線了。”陸星河微笑，“主要給本科生教學用。不過性能還是很好的，上周我還用它看了木星。”
他打開旁邊的抽屜，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說到這個，我有東西給你。”
林柚接過文件夾，打開。裏面是打印好的資料——觀測記錄、數據圖表、照片，甚至還有手寫的筆記。每一頁都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從她第一次參加流星雨觀測，到最近的太陽黑子記錄。
“這是我整理的你參加過的所有活動資料。”陸星河說，“包括原始數據和我的分析。你創作應該用得上。”
林柚翻看着。資料詳細得驚人，不僅有科學數據，還有他標注的“音樂化建議”。在獵戶座星雲的那頁，他用紅筆寫着：“此處氫-α發射線強烈，建議對應高音區明亮音色。”
“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她抬頭問。
“最近幾晚。”陸星河輕描淡寫，“反正睡不着，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林柚的心輕輕一顫。她想起自己這些天也經常失眠，有時候會登錄遊戲，看到StarRiver的頭像亮着，但不敢打擾。
原來他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度過分離前的不安時光。
“謝謝。”她輕聲說，“這些太有用了。”
“不客氣。”陸星河走到咖啡機旁，“要喝咖啡嗎？我自己磨的。”
“好。”
等待咖啡的時候，林柚繼續翻看資料。最後幾頁不是天文數據，而是一些打印出來的樂譜——是她《獵戶座星雲敘事曲》的完整版，上面有陸星河用鉛筆做的批注。
“這裏轉調可以更平滑，”他在一段旁邊寫道，“像星雲邊緣的漸變，而不是斷層。”
“這裏的節奏變化太突兀，”另一段旁邊寫着，“引力場的作用是連續的，不是跳躍的。”
每一處批注都很專業，而且精準。林柚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跡，忽然覺得很溫暖——有一個人，不僅聽懂她的音樂，還能給出這樣具體的建議。
咖啡好了。陸星河遞給她一杯，自己拿着一杯走到窗邊。
“實驗室看出去的天空，”他說，“和天文台不太一樣。這裏有太多光污染，但有時候，在凌晨三四點，能看到幾顆特別亮的星。”
林柚端着咖啡走到他身邊。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校園的一部分——圖書館的尖頂，教學樓的紅磚牆，還有遠處琴房的窗戶。
“我經常站在這裏，”陸星河繼續說，“處理數據累了就看看外面。有時候能看到琴房的燈亮着，就在想，你是不是還在練琴。”
林柚轉頭看他：“你……看到過我？”
“看到過幾次。”陸星河點頭，“凌晨兩點，三樓東邊第二個窗戶。燈總是亮着。”
那是她的固定琴房。林柚想起那些深夜創作的時刻，想起自己偶爾會走到窗邊透氣，看着夜空尋找靈感。
她從沒想過，在某個地方，有人在看着她。
“那你怎麼不叫我？”她問。
“不想打擾你。”陸星河說，“創作需要專注。而且……遠遠看着，也很好。”
他的聲音很輕，但林柚聽出了裏面的珍視。她握緊咖啡杯，溫熱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到心裏。
“陸星河。”她說。
“嗯？”
“你出國後，我也會站在窗邊看星星。”林柚看着窗外，“雖然看不到你那邊，但我知道，我們看的是同一片天空。”
陸星河沉默了幾秒，然後放下咖啡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對。”他說，“無論距離多遠，星空是連在一起的。”
周五下午，林柚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林柚學妹你好，我是沈清然。方便見個面嗎？關於星河出國前的一些安排，想和你聊聊。」
短信很簡短，但林柚的心提了起來。沈清然？她爲什麼要找自己？而且稱呼是“星河”，不是“陸社長”或“陸星河”。
她猶豫了一會兒，回復：「好的。時間地點？」
沈清然很快回復：「今天下午四點，學校咖啡館可以嗎？」
「可以。」
放下手機，林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頭發簡單扎起，看起來很學生氣。而沈清然——她想起那個優雅自信的學姐，想起她和陸星河並肩站在電腦前的樣子。
四點整，林柚準時到達咖啡館。沈清然已經在了，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針織衫，長發披肩，正在看一本厚厚的英文書。
“學姐。”林柚走過去。
沈清然抬起頭，微笑：“林柚，坐。喝點什麼？”
“美式就好。”
點完單後，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沈清然合上書，林柚看到封面是《恒星形成與星際介質》。
“聽說你的作品澄清了抄襲誤會，恭喜。”沈清然先開口。
“謝謝學姐。”林柚說，“也多虧了陳宇先生的澄清。”
“星河也幫了不少忙吧？”沈清然看着她，“他做事一向很認真，尤其是對在乎的事。”
這句話裏似乎有話。林柚沒有接，只是點了點頭。
咖啡上來了。沈清然攪拌着自己的拿鐵，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林柚，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些關於星河出國的事。”
林柚的心緊了緊：“什麼事？”
“你知道他去的是哪個項目嗎？”沈清然問。
“系外行星觀測項目。”
“對，但不完全。”沈清然放下勺子，“那個項目的主持人，是我現在的導師，也是星河本科時的導師。教授很看重星河，這次專門點名要他過去。”
她頓了頓：“而且，教授希望星河能延長在那邊的時間。”
林柚愣住了：“延長？”
“對。”沈清然點頭，“如果研究進展順利，可能會延長到半年，甚至一年。教授想推薦他申請那邊的博士項目。”
空氣突然安靜了。咖啡館裏播放着輕柔的爵士樂，但林柚什麼都聽不見。她只聽到“半年”“一年”“博士項目”這些詞，在腦海裏反復回響。
“星河……沒跟你說嗎？”沈清然看着她變白的臉色，語氣裏帶着一絲歉意，“我以爲他告訴你了。”
林柚搖搖頭，聲音有些幹澀：“他只說去三個月。”
“那可能是他最初的想法。”沈清然說，“但教授那邊的期望值很高。而且，這對星河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那個實驗室是世界頂尖的，資源、設備、導師都是一流的。”
她看着林柚，眼神復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很難接受。但作爲……他的朋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真實的情況。”
林柚握着咖啡杯，指尖冰涼。她想起陸星河說“三個月後回來”，說“訂了除夕前一天的機票”，說“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看春節的星空”。
那些話，那些約定，現在聽起來像某種天真的幻覺。
“學姐，”她終於開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沈清然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因爲我不想看你被蒙在鼓裏。也因爲……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你等待的可能不是三個月，而是一年甚至更久。”
她的語氣很誠懇，但林柚總覺得裏面有種她讀不懂的東西。
“謝謝學姐告訴我。”林柚說，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我會……問清楚他的。”
沈清然點點頭，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你需要了解項目的具體情況，或者……需要找人說說話，可以隨時找我。”
林柚接過名片。精致的白色卡片，上面印着沈清然的名字、職務和聯系方式。
“我還有事，先走了。”沈清然起身，拿起書和包，“林柚，不管結果如何，希望你做出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她離開了。林柚一個人坐在咖啡館裏，看着窗外漸暗的天色。
手機震動，是陸星河發來的消息：「晚上有空嗎？想帶你去個地方。」
林柚盯着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很久，最後回復：
「好。幾點？」
「七點，我去宿舍樓下接你。」
「嗯。」
放下手機，林柚閉上眼睛。咖啡館裏的音樂還在繼續，是一首很老的爵士樂《Stardust》。歌裏唱着星空，唱着遙遠的愛情，唱着無法觸及的距離。
她忽然覺得，這首歌很應景。
晚上七點，陸星河準時出現在宿舍樓下。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背着一個雙肩包。看到林柚下來，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穿這麼少？晚上會冷。”
“我不怕冷。”林柚說，但其實她只是沒心情考慮穿什麼。
陸星河沒說什麼，只是從背包裏拿出一條圍巾——深灰色的羊絨圍巾，看起來很暖和。
“戴上。”他說，“要去的地方風大。”
林柚接過圍巾，圍在脖子上。圍巾上帶着他的氣息，那種淡淡的、像雪鬆一樣幹淨的味道。
“我們去哪兒？”她問。
“一個秘密基地。”陸星河說，眼神裏有一絲神秘，“走吧，車在門口。”
他們上了一輛出租車。陸星河報了個地址，司機點頭，駛出校園。林柚看着窗外流逝的夜景，心裏想着沈清然下午說的話。
她想問，想確認，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想破壞這個夜晚——可能是他出國前，他們最後單獨相處的夜晚。
車開了大約半小時，停在一個老舊的居民區門口。陸星河付了錢，帶着林柚走進小區。
“這是哪兒？”林柚問。周圍很安靜，只有幾盞路燈發出昏黃的光。
“我租的房子。”陸星河說，“準確說，是我表哥的房子，他出國了，我暫時住這兒。”
林柚愣住了。她從沒聽陸星河提過自己在校外有住處。
陸星河帶着她走進一棟六層的老樓，爬樓梯到四樓。他掏出鑰匙開門，屋裏一片漆黑。
“稍等。”他說，打開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林柚屏住了呼吸。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寓。客廳裏幾乎沒有家具，只有一張書桌和幾把椅子。但牆上——牆上貼滿了星圖。不是印刷品，而是手繪的，用黑色馬克筆在白色牆紙上畫的。從地板到天花板，整個客廳的四面牆，都是星空。
銀河，星座，星雲，星系……每一幅都畫得很精細，旁邊還標注了數據和注釋。
“這是……”林柚說不出話來。
“我畫的。”陸星河輕聲說，“睡不着的時候就畫一點。三年了，慢慢畫滿了四面牆。”
林柚走近一面牆，看着上面的獵戶座星雲。畫得比她在資料上看到的任何一張圖都細致——獵戶座大星雲的雲氣紋理，核心區的亮斑，周圍的暗塵埃帶……甚至能看到一些她用望遠鏡都沒看清的細節。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她問。
“因爲看了太多次。”陸星河走到她身邊，“每次觀測回來，我都會憑着記憶畫下來。畫得多了，就記在腦子裏了。”
他指向另一面牆：“那邊是北天的星空，這邊是南天的。這面是太陽系的圖，那面是深空天體的集合。”
林柚環顧四周，感覺自己站在一個微縮的宇宙裏。牆上的星空在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澤，像真的在閃爍。
“我帶你來這裏，”陸星河說，“是想讓你知道，即使我出國了，這個‘星空’還在。你可以隨時來看，來畫，來找靈感。”
他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林柚：“這是備用鑰匙。我不在的時候，這裏就交給你了。”
林柚接過鑰匙，金屬冰涼的溫度讓她清醒了一些。
“陸星河。”她終於開口，“你出國的事……真的只有三個月嗎？”
陸星河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他看着她，眼神裏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
“你聽說了什麼？”他問。
“沈清然學姐今天找我了。”林柚坦白，“她說你的項目可能會延長，可能會申請博士，可能會……去一年甚至更久。”
空氣安靜了。牆上的星空無聲地包圍着他們，像無數只沉默的眼睛。
陸星河走到窗邊，背對着她。窗外是城市的夜景，遠處有霓虹燈在閃爍。
“清然說得對。”他最終說，“教授確實希望我延長，也確實建議我申請博士。”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林柚聽出了裏面的沉重。
“那你爲什麼……”她的聲音發顫，“爲什麼跟我說只有三個月？”
陸星河轉過身，看着她：“因爲我不想讓你在等待中煎熬。因爲我想……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因爲我想給自己一個期限——三個月，無論如何都要回來見你。”
他走到她面前，眼神裏有痛苦，也有堅定：
“林柚，我不想騙你。這次出國，確實可能不止三個月。教授那邊的期望很高，實驗室的機會也很難得。但我發誓，無論最後決定如何，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在不確定中等待。”
林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種掙扎和真誠。她能理解——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可能改變他學術生涯的機會。她不能自私地要求他放棄。
但她的心還是很痛。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我會去。”陸星河說，“但我也會盡量爭取縮短時間。而且，無論我在那邊多久，我都會每天聯系你，都會讓你知道我的所有決定。”
他握住她的手：“林柚，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你剛經歷抄襲風波，剛確認我們的關系，我就要離開，而且可能很久。如果你覺得……覺得無法接受，我理解。”
林柚閉上眼睛。她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能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他在緊張，在害怕——怕她放棄，怕她離開。
“陸星河。”她睜開眼睛，看着他，“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那種‘沖動’嗎？”林柚輕聲說，“那種即使知道不理智，也想要靠近的沖動。”
陸星河點頭。
“我現在就有那種沖動。”林柚說，“即使知道你要離開，即使知道可能要等很久，我還是想靠近你，想等你，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
“所以，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追你的星空。我會在這裏，在我的星空裏，等你回來。”
陸星河的眼神震動了。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種近乎固執的堅定和溫柔，喉嚨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最後，他伸出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這是一個很緊的擁抱，緊到林柚能聽到他的心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輕微顫抖。他把她整個人環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林柚。”他的聲音沙啞，“謝謝你。”
林柚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牆上的星空包圍着他們，像一個私有的宇宙。在這個宇宙裏，他們是唯一的兩顆星，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卻又被彼此的引力緊緊牽引。
“不用謝。”她輕聲說，“因爲我相信，有些人值得等待，有些距離值得跨越。”
那晚他們在星空屋裏待到很晚。
陸星河打開投影儀，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實時的星圖。他們並肩躺在地板的墊子上，看着“星空”在頭頂緩緩旋轉。
“看，獵戶座升起來了。”陸星河指着天花板。
林柚看着那個熟悉的星座，看着那片她爲之創作音樂的星雲。在投影下，它只是一個模糊的光斑，但她知道，真實的樣子有多麼震撼。
“陸星河。”她忽然說。
“嗯？”
“你到了那邊，也要繼續畫星空。”林柚說，“畫美國的星空，畫從那個半球看到的銀河。然後發給我看。”
“好。”陸星河答應，“我還會拍照片，錄視頻。讓你看到我每天看到的天空。”
“我也會繼續創作。”林柚說，“用你給我的資料，用我在這個房間裏找到的靈感。等你回來的時候，應該能聽到我的新作品了。”
陸星河側過身，看着她。投影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像真正的星光。
“林柚。”他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林柚愣了一下：“勇敢？”
“對。”陸星河點頭，“面對抄襲指控時的堅持，面對不公時的抗爭，還有現在……面對分離時的選擇。這些都讓我看到，你心裏有一片比星空更廣闊的天地。”
他的眼神溫柔而深邃：“所以我相信，無論我們分開多久，你都會繼續發光，繼續創作，繼續做那個讓我驕傲的林柚。”
林柚的眼睛微微發熱。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你也是。在那邊，要繼續做那個讓我驕傲的陸星河。要好好做研究，要記得吃飯睡覺，要……想我。”
“我會的。”陸星河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每天都想。”
他們又聊了很久，聊到深夜。聊未來的計劃，聊學術的困惑，聊音樂的靈感，聊所有能聊的話題，好像要把未來幾個月的話都說完。
凌晨一點，陸星河送林柚回宿舍。深夜的校園很安靜，只有路燈投下長長的影子。
在宿舍樓下，他們再次擁抱。
“明天我就不來送你了。”林柚說，“我怕我會哭。”
“好。”陸星河的聲音有些啞，“那我們就在這裏告別。”
他退開一步，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記憶裏。
“林柚，等我回來。”
“嗯。”林柚點頭，“我等你。”
陸星河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然後轉身離開。他的背影在路燈下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拐角處。
林柚站在原地，很久沒有動。她摸出陸星河給她的鑰匙，金屬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記。
回到宿舍，蘇曉已經睡了。林柚輕手輕腳地洗漱，然後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她拿起手機，登錄遊戲。StarRiver的頭像是灰的——他已經下線了。
她打開私聊框，輸入：
「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發送後，她放下手機，看向窗外。夜空中有雲，看不到星星，但她知道，那些星星就在雲層之上，繼續着它們億萬年的旅行。
就像有些人，即使暫時被距離遮蔽，也依然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等待着再次交匯的時刻。
而他們的故事，就像那些雙星系統——即使相隔遙遠，也被彼此的引力牽引，注定要圍繞彼此旋轉，直到時間盡頭。
林柚閉上眼睛，握緊了胸前的項鏈。隕石碎片在黑暗中微微發熱，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星。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知道要等多久，不知道距離會帶來什麼變化。
但她知道，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要堅持到底。
就像光，一旦發出，就會一直旅行，直到抵達終點。
而她的光，已經發出。現在要做的，只是等待，和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