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黑暗中的時間,是按秒來熬的。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的歡鬧聲終於停了。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地下室門口。
鐵門發出“哐當”一聲。
光亮猛地刺入我的眼球,我下意識地閉上眼,
淚水因爲生理刺激涌了出來。
“裝得還挺像,連眼淚都準備好了。”
是林嬌的聲音。
她穿着昂貴的蕾絲禮裙,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手裏還端着半塊殘餘的生日蛋糕。
“爸媽睡了,我來給你送剩飯。”
她故意咬重了“剩飯”兩個字。
然後,手腕輕輕一抖。
那塊沾滿了奶油和果醬的蛋糕,直接砸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黏糊糊的觸感散開,奶油順着我的發絲流進脖子裏。
我動不了,只能任由那股甜膩又惡心的味道蔓延。
“怎麼不搶了?平時不是挺能搶的嗎?輸了就裝!你就這麼輸不起嗎?”
林嬌蹲下身,抓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抬起頭。
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同情,只有報復的快感。
“從小到大,你考第一,我考第二。媽說你是天上的鳳凰,我是地上的土雞。”
“你拿獎學金,我就得去洗碗。你拿鋼琴證書,我就得在走廊跪着。”
“你是不是覺得你這輩子都能壓死我?”
我顫抖着雙唇,試圖吐出一個字。
可我的舌頭已經開始麻木了。
林嬌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鬆開手,任由我的臉再次砸在地上。
“哎呀,你的手真的抖得好厲害。”
她惡意地踩住我的手指,一點點增加力度。
“你裝病也贏不了我的,你的那些東西,也該歸我了。”
“你的保送名額,你的獨立房間,還有爸媽的期待。”
我心如死灰地看着她。
在這個畸形的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爭奪來的。
我拼命保護這些,不是因爲我貪婪。
而是因爲沒有這些,我就活不下去。
而現在,我病了,我失去了爭奪的能力。
我就成了她眼中的戰利品。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我媽用一盆冷水澆醒的。
“起來!”
她居高臨下地站着,手裏拎着水桶。
“裝了一晚上,還沒裝夠?”
“今天是你妹妹去省重點面試的日子,全家都要去送她,你也得跟着。”
我想撐着地面站起來,可我的四肢像是被拆卸掉的零件。
我只是在地板上扭動了一下,就像一條垂死的蟲。
我媽眼中的嫌惡更濃了。
“林晚,你真是學壞了。居然學會用這種方式來無聲抗議?”
“你以爲你癱在這裏,我就能心軟?”
“我告訴你,如果你今天走不出這扇門,以後的家務全部由你一個人承擔。”
“這就是你輸掉競爭的懲罰!”
她根本不聽我的辯解,或者說,她認定我就是在演戲。
因爲在她的邏輯裏,一個曾經能拿長跑冠軍的女孩。
怎麼可能突然間就癱瘓了?
除非是故意的。
最後,是我爸像拎麻袋一樣,把我拖到了車後座。
林嬌坐在副駕駛,擺弄着她新買的手機。
她回過頭,對着癱在後座的我做了個鬼臉。
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廢、物、種。”
我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陽光。
那陽光真刺眼啊。
刺眼到,我覺得自己快要被曬化了。
醫生說,這種病到最後,會漸漸無法呼吸。
我想,快了。
我的肺部已經開始感到一種隱約的壓迫感。
等這場戲落幕,我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