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知了,在清河縣委家屬院的老槐樹上,沒完沒了地叫。
齊雲朗捏着兩張,票面被汗水浸溼的電影票,站在二樓深紅色木門前。
這是他爲了周琳,特意托關系找黃牛加價弄來的,位置絕佳,連座。
女友前兩天,還在電話裏嚷嚷着,羨慕同事能去看首映,這回非得給她個驚喜不可。
還沒來得及敲門,裏面傳出的動靜,就讓齊雲朗停住了。
女人,好似喉嚨裏卡了根羽毛,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
搭配這聲音的,還有脆響,節奏很快。
齊雲朗腦瓜子嗡一下,血液全往天靈蓋上沖,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聲音他太熟了,化成灰都記得,畢竟他和周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諷刺的是,門居然沒鎖死,留着一道手指寬的縫隙。
也對,這裏是縣委招待所改的一層單身公寓,這會兒是大中午,正常人都在上班或者睡覺,誰會想到這兒正演着這一出?
齊雲朗沒有猶豫,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老舊的木門軸承,本來就生鏽,這一腳下去,半扇門板直接撞在牆上,咣當一聲巨響,往下掉了一層白灰。
屋裏的景象,就這麼紅赤赤地,撞進了他的視線裏。
單身宿舍面積不大,導致雙人床在屋裏,特別扎眼。
滿地都是亂扔的衣服,齊雲朗攢了三個月散工,給周琳買的米白色香奈兒風格套裙,這會兒皺巴巴地,團在門口的垃圾桶旁邊,上面還踩了一只男人的皮鞋印子。
床上,周琳勉強夠得上S型的身材,前後晃蕩。
她的頭發早就散了,黑瀑布似的鋪滿了後背,一甩一甩,有些汗溼的發絲,還黏在白膩膩的背脊上,蜿蜒出幾道誘人的水痕。
女人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門被踹開了。
而男人,是齊雲朗不認識的生面孔,油頭粉面,脖子上掛着,時下流行的和田玉牌子。
“誰啊!媽的……”
那人聞到動靜,沒有驚慌提起褲子,還很不爽地罵了一句。
周琳這時候才回過頭,臉上不自然潮紅,嘴唇紅腫,好似剛吃了辣椒。
可當她目光聚焦,看到門口站着的人,神情沒有驚恐、愧疚、不安,有的只剩不耐煩,眉毛也先皺了起來。
“齊……齊雲朗?你有病吧?進來不敲門?”
齊雲朗也沒回應,這會兒說什麼都多餘。
兩張電影票從手裏飄了下去,正好落在一只高跟鞋旁邊。
男人大步沖了過去,路過一堆衣服,還絆了一下,但這不妨礙,他此時此刻想殺人的沖動。
小白臉正晃悠悠地,還想順手去拿床頭的煙。
“敲你媽!”
齊雲朗順路抓起玻璃煙灰缸,直接照着小白臉腦袋,砸了下去。
噗!沒砸正,擦着他額角飛了出去,砸在床頭的牆上,又彈回來掉在床上。
裏面原本的一點煙灰,炸得到處都是,落在周琳的雪白蛋子上,灰白黑一片狼藉。
但這一下,把那男的嚇到了,他是真沒想到,齊雲朗敢動手。
“我草你大爺的,你敢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齊雲朗根本不聽他廢話,上去一把薅住他的頭發,另一只手對着他的面門就是一拳。
這一下實打實,拳頭都收到反震,砸在鼻梁骨上的咔嚓感,賊爽。
“嗷——!”
男人慘叫聲比殺豬還難聽,鼻血一飆,噴了周琳一後背。
腥紅色液體,順着她白皙的脊背往下流,直達股溝裏,看着妖豔又惡心。
齊雲朗騎在男的身上,拳頭雨點般往臉上招呼。
他大學時,就是散打社協會會長,別說這種一看就沒打過架的,等閒三五個人一起,也不是他對手。
哪裏肉軟打哪裏,沒有感情,全是發泄,男的一邊叫喚一邊求饒,很快就口齒不清。
“別……別打了……我是李長峰,我爸是縣長……你完了……”
“老子管你,李長風還是李短風!”齊雲朗又是一肘子頂在他心口窩,打得他幹嘔了一聲,翻着白眼就要暈過去。
他還準備拿起煙缸,給他腦袋開個瓢,一雙赤裸的手臂,就突然從後面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腰。
“齊雲朗!你瘋了嗎?你想坐牢嗎?快鬆手!他是縣長的兒子!”
周琳尖銳的嗓音,在齊雲朗耳邊炸開,她也沒衣服,以前讓男人着迷,現在只讓他覺得惡心。
齊雲朗胳膊往後一甩,想把她甩開:“滾開!不想死就給老子閉嘴!”
這一甩力氣有點大,周琳被他摔在床邊,一身毫無遮擋的白肉撞在床腳,看着都疼,兩條大長腿還在空中撲騰了一下。
“你有完沒完!”周琳顧不得身上的疼,也顧不得正光着屁股,瘋婆子一樣撲上來,直接抓齊雲朗的手腕。
“你知道他在說什麼嗎?他是李長峰!清河縣的太歲爺!你要是打死他,我也得跟着完蛋!你想害死我?”
齊雲朗停下手,不是因爲怕了這名字,而是因爲周琳現在的樣子。
她跪在鼻青臉腫、只顧着哼唧的豬頭男身邊,也不嫌棄一身鼻血汗味,還在用手去摸他的臉,嘴裏急得不行:
“長峰,長峰你沒事吧?我之前讓他別來的,這個瘋子……”
齊雲朗站直了身子,胸口起伏不定,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低頭看着兩個赤條條的狗男女。
“周琳,這是……縣長的兒子?”
周琳這時好像才想起來,她沒穿衣服,胡亂扯過一條薄毯子,勉強遮住了胸前和。
但脖子上的一塊暗紅色吻痕,卻明晃晃露在外面,像是在嘲笑,齊雲朗這幾年的付出。
她看那男的,還能喘氣,這才抬頭,按理應該是哭哭啼啼求原諒的秀臉,此刻全是冷漠和嫌棄。
“齊雲朗,你別怪我現實。”周琳也不裝了,伸手撥了一下凌亂長發,指着滿臉血的男人。
“他能給我換工作,能給我安排進財政局,能在這個城市給我買,我想買的任何包,你能給什麼?
兩張破電影票?還是你那不知道要排多少年,才能輪上的副科?”
齊雲朗聽着想笑,真的笑出了聲:“行,真行。”
男的這時候也緩過勁兒來了,腫着一只眼泡,還不忘用公鴨嗓叫囂:
“你……你死定了,小子,我讓你……讓你在清河縣混不下去……咳咳……”
啪嘰!齊雲朗沒有忍,又補了一腳,直接踩在他毫無防備的大腿內側,離根子就差那麼兩寸……
可能吧……也許是完全百分百地命中,對不住了周琳,你的下半輩子幸福……沒了。
原先我能天天喂飽,但今天,就是你的斷頭飯了。
周琳聽到慘叫,又尖叫着撲過去擋着:“齊雲朗!我不許你再碰他!滾!滾出去!這輩子我不認識你!”
齊雲朗看了最後一眼,轉身出門。
那一刻,男人覺得,這夏天的太陽,真他媽刺眼,曬得人眼眶生疼。
事後的發展,就和寫好的劇本一樣,滑稽又精準。
沒有警笛聲,沒有手銬。
李長峰這狗東西,估計也知道,光屁股被打這事兒,傳出去不好聽,尤其是在他爹即將升遷的關鍵節骨眼上。
但報復來得,又陰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