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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這日,爲了給生病的妹妹一個驚喜。
爸爸扮成聖誕老人,承諾滿足她所有願望。
她興奮得跳起來,大聲說:
“我要姐姐消失。”
“這樣爸爸媽媽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於是大雪紛飛的夜晚,我穿着薄薄的拖鞋被趕出家門。
媽媽塞給我兩塊錢,讓我搭6路公交去外婆家。
我在風雪中等了很久。
等到腿凍成石頭,街上的人都回家了。
6路車還是沒來。
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在我跟前停下,裏面的人問我要去哪。
從前在鄉下,路上也有很多這樣的面包車。
司機會搭奶奶和我回家,不要車費。
我說去外婆家。
“上來吧,我送你。”
車裏冒出的空氣好暖和,還有香噴噴的炸雞。
我點點頭,跟他上了車。
......
我從天還亮着,一直等到遠處的商場都關門了。
6路車還是沒來。
肚子咕咕叫,拖鞋也溼透了,好冷。
今天是聖誕節,到處亮閃閃的。
好多和我一樣大的小朋友都被父母牽着,準備回家了。
她們穿着毛茸茸的衣服,手裏拿着香噴噴的炸雞,笑得好開心。
妹妹最喜歡吃炸雞外面的酥皮。
每次等她吃完了,我才能啃剩下的肉和骨頭。
一次,旁邊桌上還剩半個雞翅。
我好想知道酥皮的滋味,就撿來準備嚐嚐。
還沒咬下去,爸爸就打了我一巴掌。
他說我像個叫花子,給家裏丟臉了。
可奶奶說,浪費是不好的,我沒吃完的紅薯,她照樣吃。
我想解釋,他們已經牽着妹妹走遠了。
見我坐了許久,一個大姨問我在等幾路車。
我說6路。
“傻孩子,前面修路,6路車改道不從這過了。”
“快回家,別凍壞了。”
我遲疑地點點頭,站起來。
腳又麻又重,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一想到可以回家,我又很高興。
爸爸媽媽買了好多禮物,堆成小山那麼高。
或許至少有一個是給我的吧。
好不容易走到家門口,我累得踮腳按門鈴的力氣都沒了。
於是用手掌拍門。
爸爸從門縫後露出一個頭,見是我,眉頭立馬皺起。
“怎麼又回來了?”
我緊張地將背了一路的話說出來,生怕反應慢了惹他生氣。
“前面修路,6路車不從那過了。”
屋內傳來烤雞和蛋糕的香味,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別撒謊,八歲的人了連公交車都不會坐,真是廢物。”
“是真的,爸爸——”
我的話被妹妹打斷。
她站在爸爸後面,指着我大叫:“爲什麼她又回來了?”
“聖誕老人答應過我,讓她消失的。”
說着說着,妹妹抱住頭蹲在地上,很難受的樣子。
媽媽趕緊走過來,問她是不是又頭痛了。
妹妹不作聲,只一抽一抽地哭。
媽媽一邊安撫她,一邊向爸爸抱怨:“在你們醫院檢查十幾次了,都沒查出問題,下次提前掛號去海市吧。”
爸爸也很着急。
“都怪小涵,本來珍珍好好的,一看到她就犯病。”
他凶狠地將我推離大門。
“當初就不該把你這個傻子接回城裏。”
我一點力氣都沒了,就那樣摔倒在雪地裏。
媽媽催我趕緊去外婆家,別再回來。
大門砰地關上,一絲暖氣都沒留給我。
三歲那年,我發高燒,爸爸不小心給我開錯藥。
從那以後,我腦子轉得比別人慢一些,所以看起來呆呆的。
奶奶說,我並不是傻子,而且長大後還會很聰明呢。
可是她死了,我再也沒聽到一句誇獎。
眼淚在凍木的臉上流過,燙得像開水。
我爬起來,又回到公交站台。
希望路已經修好,6路車能順利載我去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