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地?納貢?求和?!”
年輕帝王的聲音在金鑾殿內炸響,每個字都似淬着冰碴。
蕭明宸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他俯視着丹陛下黑壓壓跪倒的群臣,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一滴鮮血順着龍紋悄然滴落。
“大盛立朝百年,從未有過未戰先怯的恥辱!”他聲音嘶啞,眼底燃着熊熊烈火,“今日爾等要朕割地求和,他日是不是要將這萬裏河山,都拱手送給戎狄?!”
滿殿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陛下息怒!”兵部尚書蘇明遠重重叩首,“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舉薦陸北辰將軍掛帥出征!陸家軍威震邊關,定能...”
“蘇尚書此言差矣。”
珠簾後傳來太後溫婉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如同春日細雨,卻讓滿朝文武齊齊打了個寒顫。
“陸將軍年事已高,哀家實在不忍見他再受邊關苦寒。”太後輕撫着腕間佛珠,語氣慈愛卻字字誅心,“況且...陸小將軍年少氣盛,若是貿然出征,萬一重蹈他兄長覆轍...”
這話如同淬毒的利箭,直射向始終沉默立在殿角的那個身影。
陸之行挺拔的身形幾不可察地一晃。陽光從殿門外斜斜照進來,在他玄甲上折射出冷硬的光。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翻涌着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
“臣...”他剛開口,就被皇帝厲聲打斷。
“夠了!”
蕭明宸死死盯着珠簾後的身影,聲音裏帶着壓抑到極致的顫抖:“母後是要朕,眼睜睜看着邊關百姓流離失所嗎?”
珠簾輕響,太後的聲音依舊溫和:“皇帝,治國之道,在於權衡。”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年輕帝王最後的堅持。他踉蹌後退,跌坐在龍椅上,望着滿殿垂首的臣子,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笑。
“好...好一個權衡...”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死寂。
“準奏。”
這兩個字,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退朝後,御書房。
“砰——!”
和田玉鎮紙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陸之行沉默地單膝跪地,小心拾起碎片。陽光透過窗櫺,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深陰影。那雙握慣了長槍的手,此刻卻微微顫抖。
“陛下,是臣...連累了您。”
蕭明宸猛地轉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聽見了嗎?他們在用你兄長的死來要挾朕!”他眼底通紅,聲音嘶啞,“朕這個皇帝,連任命一個將軍都要看人臉色!”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兩人同時轉頭望去。
御花園裏,一樹櫻花盛開如雲。粉白花瓣雨中,一個身着鵝黃宮裝的少女正踮着腳尖,努力去夠枝頭開得最盛的那簇花。陽光灑在她精致的側臉上,長睫在臉頰投下淺淺陰影,唇角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公主小心!”宮女驚呼。
只見那枝椏突然斷裂,少女驚呼一聲向後倒去。
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風般掠過。陸之行穩穩接住墜落的少女,漫天花瓣在他們周身飛舞。
蕭明月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正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她臉頰瞬間緋紅,慌忙從他懷中掙脫,卻不小心將袖中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個尚未完工的木雕,依稀能看出是個騎着戰馬的少年將軍。雕刻的手法還很稚嫩,但戰馬揚蹄的姿態、將軍執槍的英姿,都栩栩如生。
陸之行彎腰拾起木雕,目光微凝。
蕭明月羞得連耳根都紅了,伸手想要奪回:“還、還給我...”
他卻輕輕避開,指尖撫過木雕上熟悉的輪廓,聲音低沉:“這是...”
“是之行哥哥!”她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慌忙捂住嘴,一雙明眸慌亂地眨動着,“我、我是說...”
春風拂過,卷起滿地落英。少年將軍握着那個小小的木雕,看着眼前羞紅了臉的少女,冷峻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而在不遠處的宮牆陰影下,一道陰鷙的目光正牢牢鎖定着這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