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眠很久才整理好情緒深吸兩口氣推開辦公室的門。
目光掃過室內不遠處坐着一位頭發花白,氣質儒雅的老教授,還有一位基金會女助理,沒有陌生男人,她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
因爲小時候的原因,她恐懼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
江挽眠扯出一抹淺淡的笑,上前跟教授交談。
時間在專業交流中悄然流逝。
在江挽眠籤下名字的最後一筆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陳教授立刻起身看向門口語氣恭敬:“秦先生。”
江挽眠下意識也跟着看過去,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進來,剪裁完美的衣料包裹着挺拔的身材,周身散發着沉穩富有壓迫力的氣場,讓她的神經一瞬間又緊繃起來。
她淺淺掃了一眼,便飛快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拘謹不已。
“江同學,這位是項目的捐資方代表,秦宴先生。”陳教授給她介紹。
“……秦先生。”江挽眠聲音細弱,幾乎要融進空氣裏 ,被風吹走。
秦宴在她對面坐下,動作從容,目光平和的掠過她柔軟的發絲,瞳孔微縮,手指無意識按壓着食指關節上的舊疤,隨即才落在桌上的項目資料上,語氣禮貌又專業。
“項目計劃書看完了?”
“看、看完了。” 江挽眠喉嚨發緊,下意識攥緊手心。
但凡她一抬頭,就能對上男人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似要一口將她連皮帶骨的吞在腹中,融爲一體。
“有什麼疑問?”
江挽眠指甲陷進掌心強迫自己鎮定,微微抬眼,開始陳述對研究方向的幾個疑問。
秦宴平靜的聽着,偶爾點頭,提出的問題犀利而專業。有那麼幾個瞬間,江挽眠幾乎要沉浸在這種純粹的專業交流裏,忘記了那份已經深入骨子裏的緊張。
直到餘光瞥見男人放在桌上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右手食指的第二個關節處,有一道很淡,幾乎看不見的舊疤。
她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呼吸驟然停滯。
昨晚黑暗中,那只按住她手腕的手……好像也有這樣的觸感。粗糙的,帶着細微疤痕……
“江同學?” 秦宴的聲音把她拉回來,幽暗目光將女孩白嫩臉蛋上的所有細節變化捕捉到位,唇邊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戲謔。
江挽眠抬頭,對上男人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眼眸。
“抱歉,” 她眼神飛快錯開,耳廓微微發燙,語氣慌亂,“我……昨晚沒休息好。”
秦宴幽暗的眸子深凝着她。
那幾秒鍾的沉默長得像是一個世紀,江挽眠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得整個房間都能聽見。
他忽然一笑。
那是一個很淡,幾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卻讓他整張臉的溫度驟降。
“理解。”
秦宴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小盒,推到她面前。
“見面禮。”
“希望你的研究,如它一般,歷經時間而愈顯價值。”
江挽眠盯着那個盒子,手指僵在膝蓋上。
有些受寵若驚,又茫然無措。
“打開看看。” 語氣溫和卻又帶着不容拒絕,瘋批的目光死盯着女孩。
江挽眠遲緩顫抖着伸出手,打開盒蓋。
裏面躺着一枚琥珀書籤。
澄澈的金黃色樹脂裏,封着一只展翅欲飛的藍色蝴蝶,翅膀上的鱗片在燈光下閃着細微的光,美得令人窒息。
也美得令人恐懼。
“像你。” 酒吧裏那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在她腦子裏炸開,“美麗,易碎,適合珍藏。”
江挽眠的臉色“唰”地發白,眼底迅速積聚起一層慌亂的水光。
她猛地抬頭看向男人,卻只看見男人平靜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動作優雅矜貴。
“不喜歡?” 秦宴放下杯子,意味深長的落在她那粉白的軟唇上,喉結微微滾動,似乎在回味昨晚的味道。
“不……不是。” 江挽眠控制不住的發抖,“只是太貴重了,我……”
她的目光無處安放,最終又落回那只被封存的蝴蝶上,眼神裏充滿不安。
秦宴身體微微前傾,手指撐在實木桌上,形成一種無形的禁錮,將女孩細微的恐懼盡收眼底,眼神深暗得像無底洞。
“收下吧。”
秦宴打斷她,目光落在那枚琥珀上,眼神裏閃過一絲近乎溫柔的東西,那溫柔卻又冷得像冰,帶着強烈的占有欲味。
“基金會資助的每一個學生,都會收到一份紀念品。你的這份……我親自挑的。”
他親自挑的。
這五個字像咒語一樣釘住江挽眠。
秦宴看着她蒼白的臉,欣賞她微微發抖的指尖,那比琥珀般還明亮的雙眸裏迅速積聚的水汽。
他靠回椅背,用那種談論天氣的平淡語氣開口,“不必緊張。基金會看重的是你的潛力,而非你的過去。”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精準地鑿開江挽眠最後的心理防線。
她的心瞬間跳到嗓子眼。
過去……
他知道什麼過去?是她在學術上的挫折,是她的心理問題,還是……昨晚?
“抱歉……” 江挽眠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起身時,她的眼眶已經紅紅,視線模糊得幾乎看不清門的方向。
江挽眠幾乎是逃離般跑出辦公室。
門在身後關上的瞬間,秦宴面上的溫柔面具頃刻間碎裂,眼神如餓狼般死死盯着自己的獵物。
江挽眠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後背順着牆面緩緩滑坐到地上,抱着膝蓋把臉埋進去。
她想起昨晚黑暗中男人說的話,想起他舔掉她眼淚的動作,想起那枚被留在消防通道的黑曜石袖扣。
恐怖,又駭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溫和的女聲在頭頂響起:“江同學?”
江挽眠慌亂抬頭,濃密睫毛上還掛着未幹的淚珠,眼神溼漉漉的,像被雨淋透的小動物。
是那位基金會的女助理。
“你還好嗎?” 女助理蹲下來,遞給她一張紙巾,“秦先生有急事先走了,他讓我轉告你……”
女助理頓了頓,等江挽眠接下紙巾,才微笑着說出後半句:
“溫室已經準備好了,祝你研究順利。”
……
休息室裏,秦宴獨自坐着,目光靜靜盯着面前的茶杯。
那是女孩用過的。
杯沿上還留着淺淺的口紅印。
他用拇指指腹緩緩抹過那個印記,動作帶着至極的貪戀,似在撫摸那最柔軟的唇瓣。
隨即,他將薄唇印上去,細細品嚐其中的美味,舌尖輕抵杯沿,眼底翻涌着饜足的暗潮。
甜的。
和昨晚的眼淚一個味道。
秦宴舒爽的閉眼。
再睜眼時,眼底是一片幽暗的瘋狂。
——寶貝,第二次見面,還是這麼怕我嗎?
——嘖~
——
窗外黃昏的光線斜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
他想起剛才她逃跑時的背影,纖細,脆弱,像一只受驚的鹿。
真美啊。
美的想讓人占有。
美得讓他想現在就折斷她的腿,讓她再也跑不掉。
想把她關進一個全是玻璃的房子裏,讓她每天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想在她身上印滿自己的標記,從頭發絲到腳趾尖,每一寸都屬於他。
只是可惜,不會怎麼做。
至少現在不會。
他要等她主動走進那個溫室,要等她一點點習慣他的存在,要等她慢慢發現……
這個世界除了他身邊,再也沒有安全的地方。
秦宴站起身走到窗邊。
樓下,江挽眠正匆匆走出行政樓,纖細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她走得很急,時不時回頭看,像在確認有沒有人跟着。
目光跟隨她消失在拐角,秦宴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屏幕上是監控畫面,空蕩蕩的溫室,陽光透過玻璃屋頂灑下來,在植物葉片上跳躍。角落裏放着一張藤編躺椅,椅子上攤開着一本書。
風吹過,書頁翻動。
正好停在藍蝶的那一頁。
再次看向手機屏幕。
畫面裏,江挽眠已經走到連接生活區與教學區的那條林蔭道。傍晚時分,行人稀疏。
一個騎着單車的男生從她身後接近,速度有些快,在即將擦肩時,男生爲了避開路面的坑窪,車把下意識朝外側扭了一下。
單車的前輪,極其輕微地蹭過江挽眠垂在身側的手提袋。
非常輕微的接觸,江挽眠甚至只是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有些困惑地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裏帶着尚未散盡的餘悸和茫然,男生匆忙地回頭喊了句“不好意思”,便加速騎遠。
一個大學校園裏,每天會發生無數次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監控畫面是無聲的,秦宴看着那個男生回頭時臉上歉意的表情,看着江挽眠微微蹙眉,低頭檢查手提袋的側影。
他臉上的饜足笑意,一點一點涼下來,甚至是陰冷陰翳。
他切出監控畫面,撥通一個號碼。
電話秒接。
“秦總。” 林澤的聲音傳來。
“林蔭道,東往西方向,剛騎過去的男生。”
秦宴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像在陳述一份財務報表,卻又帶着冷血噬骨,“灰色連帽衫,黑色單車,車筐裏有藍色書包。”
林澤:“是需要做什麼?”
秦宴的目光重新落回監控畫面,陰冷的表情閃過一絲柔和。
屏幕上,江挽眠已經繼續向前走遠,仿佛剛才那不到一秒的觸碰從未發生。
語氣卻陰森恐怖,“讓他從明天開始,換一條路走。”
他頓了頓,補充,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聲音冷得刺骨,“如果他的課必須經過這裏,那就讓他……不必來上課。”
陰森湛寒的語氣。
林澤內心隱隱發抖:“明白,我會處理好,不會留下痕跡。”
“嗯。”
秦宴掛斷電話。
林澤在那頭放下手機,看了眼監控裏早已遠去的男生。
可憐得搖搖頭。
就蹭了下包?主子這占有欲是不是有點過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