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夏夜宴會,是南城豪門圈裏一年一度的盛事。
鎏金的大門向園林深處洞開,水晶吊燈的光芒如瀑布般傾瀉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階上,與遠處玻璃暖房裏特意培育的、不合時宜盛放的藍色繡球交相輝映。空氣裏浮動着名貴香水、高級雪茄,以及從露天廚房飄來的鬆露與鵝肝的馥鬱香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弦樂四重奏的優雅旋律試圖覆蓋所有的寒暄與低笑,卻在夏夜溼的晚風裏,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七歲的溫以寧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華麗又沉悶的浪淹沒了。
她身上穿着母親精心挑選的、綴滿細碎珍珠的白色紗裙,頭發被梳成乖巧的公主髻,別着一枚小小的鑽石雪花發卡。這身打扮讓她像櫥窗裏最精致的洋娃娃,卻也束縛得她渾身不自在。大人們俯下身,用塗抹着豔麗口紅的嘴或帶着雪茄味道的胡須蹭她的臉頰,說着千篇一律的贊美——“以寧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溫太太好福氣,女兒這般伶俐”……然後注意力便迅速回到那些她聽不懂的數字、合同、股價以及隱約的機鋒上去。
父母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父親溫柏年正與幾位叔伯談笑風生,母親沈清婉則優雅地周旋於幾位太太之間,手腕上的羊脂玉鐲隨着動作瑩瑩生光。偶爾,他們的目光會掃過來,確認小女兒還安然待在視線所及的角落,便又放心地投入成人的世界。
以寧悄悄挪動腳步,一點點退向被巨大落地窗簾半掩着的露台門。她懷裏抱着一個同樣穿着小西裝的泰迪熊玩偶,這是她今晚唯一的“盟友”。
露台連接着霍家引以爲傲的後花園。據說出自某位隱居的園林大師之手,移步換景,曲徑通幽,尤其以一片占地頗廣、結構精巧的薔薇迷宮聞名。白裏是極好的景致,到了夜晚,廊燈與地燈次第亮起,光線刻意調得朦朧曖昧,反而讓那些精心修剪的植物牆影影綽綽,透出幾分神秘甚至森然。
以寧對迷宮既好奇又有點害怕。但此刻,宴會廳裏令人窒息的悶熱和無聊,戰勝了那點微弱的恐懼。她回頭看了看,父母依舊背對着這個方向。機會難得。
她像一尾靈活的小魚,悄無聲息地滑出露台門,投入了夜晚花園微涼而芬芳的空氣裏。喧囂瞬間被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夏蟲隱約的鳴叫,晚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以及不知名花朵更加濃鬱的甜香。
自由了!
她小小地歡呼一聲,抱着泰迪熊,沿着鵝卵石小徑輕盈地跑了幾步。廊燈的光暈柔和地籠罩着她,將她小小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她很快被小徑邊一叢發光的“夜光石”吸引,蹲下來好奇地摸了摸,涼絲絲的。接着,她又看到不遠處一個小型噴泉水池裏,幾尾錦鯉在彩色水下燈的映照下,拖着長長的、夢幻般的尾鰭緩緩遊動。
玩了一會兒,她忽然聽見一陣極輕微的、撲簌簌的聲響,來自迷宮的方向。
定睛看去,只見一團朦朧的、發着微光的影子,正在迷宮入口處的薔薇花叢邊一閃而過。那光點很柔和,像是螢火蟲,又像是童話書裏小提着的燈籠。
是螢火蟲嗎?還是別的什麼?
以寧的心跳快了起來。她聽過許多關於這座迷宮的故事,有的說裏面藏着許願,有的說在滿月之夜能看到花仙跳舞……雖然知道可能是大人們編的,但此刻,在這樣奇妙的夜晚,那團誘人的光點對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幾乎沒怎麼猶豫,抱着泰迪熊,邁開小腿,追着那光點跑進了迷宮的入口。
一開始,她還記得進來的路。彎曲的小徑,兩側是高過她頭頂許多的、密不透風的薔薇花牆,粉的、白的、紅的薔薇在夜色中怒放,香氣濃烈得幾乎有了實體。那光點總是在前方不遠處閃爍,引導着她。可是,當她第三次看到路口那尊熟悉的、抱着水瓶的小天使石雕時,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光點不見了。
她停下腳步,茫然地轉了個圈。前後左右,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的花牆,同樣的小徑,同樣的昏暗燈光。來時的路口仿佛消失在重重疊疊的綠色屏障之後。夜風穿過迷宮,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低低的嘆息。剛才還覺得芬芳撲鼻的花香,此刻濃鬱得讓她有點頭暈。
“小熊……”她抱緊了懷裏的玩偶,小聲說,“我們好像迷路了。”
泰迪熊用玻璃珠做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她,給不了任何回答。
以寧試着往回走,憑記憶選擇岔路。走了幾分鍾,卻又看到了另一尊不同的石雕——一只蹲坐着的石貓。這讓她更加確信,自己徹底迷失了方向。
恐慌像細小的藤蔓,悄悄爬上心頭。宴會廳的音樂聲早已聽不見了,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格外清晰。頭頂是一小方被迷宮高牆切割開的深藍色夜空,幾顆稀疏的星子冷冷地閃爍着。
“媽媽……爸爸……”她試着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花牆間顯得微弱而單薄,迅速被吞噬。
沒有人回應。
她又喊了幾聲,聲音裏帶上了哭腔。還是只有風聲。
孤獨和害怕像水般涌來。她靠着冰涼的花牆蹲下,把臉埋進泰迪熊柔軟的肚子裏。珍珠紗裙的裙擺拖在了略有些溼的地面上。委屈、無助,還有對自己任性跑出來的後悔,交織在一起,鼻子一酸,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起初還是小聲的抽噎,漸漸地,變成了壓抑不住的哭泣。在這樣空曠又封閉的陌生環境裏,七歲孩子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她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眼淚浸溼了泰迪熊的絨毛,也弄花了自己臉上精致的淡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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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宮的另一端,連接着霍家老宅一處相對僻靜的側院回廊。
十二歲的霍臨淵剛剛結束了一場長達兩小時的“陪同”——陪同父親霍錚會見幾位重要的海外夥伴。對他來說,這種場合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煎熬。他必須穿着合身卻束縛的定制小西裝,挺直背脊坐在父親下首,聆聽那些枯燥復雜的商業術語,在恰當的時候起身、問好、回答一些程式化的問題,臉上維持着符合霍家長孫身份的、恰到好處的沉穩與禮貌。
空氣裏滿是雪茄和成年男性過於強烈的古龍水味道,悶得他太陽隱隱作痛。
好不容易等到父親示意他可以暫時離開,去“看看溫家弟弟妹妹們”(實際是讓他放鬆片刻),霍臨淵幾乎是立刻起身,禮貌頷首後,轉身走出了那間煙氣繚繞的書房。
他沒有去燈火通明、喧鬧不已的主宴會廳,而是拐進了通往側院的回廊。這裏安靜許多,只有廊下懸掛的宮燈投下昏黃靜謐的光。夜風穿廊而過,帶着花園裏植物清新的氣息,稍稍驅散了他口的窒悶。
他鬆了鬆領口那顆扣得一絲不苟的扣子,走到回廊盡頭,倚着朱漆欄杆,望向夜色深處影影綽綽的迷宮輪廓。臉上屬於孩童的表情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過早成熟的平靜,甚至有些過於沉寂。那雙眼睛尤其如此,黑沉沉的,映着廊燈的光,卻沒什麼溫度,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忽然,一陣極其細微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順着風飄了過來。
霍臨淵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凝神細聽,聲音似乎來自迷宮深處,很輕,很弱,像個……走丟的小動物。
他站直身體,沒有太多猶豫,離開了回廊,踏入了迷宮入口。他對這個迷宮的結構並不熟悉,但方向感極佳,腳步沉穩地沿着一條小徑向聲音來源處走去。
哭泣聲漸漸清晰。是個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極了。
霍臨淵繞過一堵密實的薔薇花牆,看到了蹲在角落裏的那個小小身影。
白色紗裙像一團被遺棄的雲朵,綴在上面的珍珠在昏暗光線下泛着微弱的光澤。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臉埋在一個棕色的玩偶裏,肩膀不住地顫抖,壓抑的哭聲從玩偶後面漏出來,在寂靜的迷宮裏格外清晰。
霍臨淵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鍾。
他認出來了。是溫家那個小女兒,溫以寧。之前在宴會上,母親曾短暫地領着他去和溫家人打過招呼。他記得她當時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裙子後面,露出一雙大眼睛偷偷看他,被他發現後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了回去。母親還笑着打趣:“看,以寧害羞了呢。”
此刻,這只“害羞的小兔子”正可憐兮兮地迷失在他的“領地”裏。
霍臨淵走上前,在她面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他沒有立刻出聲,也沒有伸手去碰她,只是安靜地站着,影子覆蓋了她小小的身體。
哭泣聲小了一些。以寧似乎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哭聲變成了壓抑的抽噎,肩膀卻抖得更厲害了,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
半晌,霍臨淵才用他那尚未完全變聲、卻已顯低沉平穩的嗓音,開口問道:“迷路了?”
很簡單的三個字,沒什麼情緒,卻奇異地穿透了以寧混沌的恐懼。
以寧哭聲一頓,怯生生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淚眼模糊中,她先看到了一雙鋥亮的、一塵不染的黑色小皮鞋,然後是筆挺的深灰色西裝褲腿。視線向上,是合身的西裝上衣,一絲不苟的領結,最後,撞進了一雙沉靜幽深的眼眸裏。
廊燈的光從他身後斜斜打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卻讓他的面孔大部分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但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深夜的海,莫名地讓以寧狂跳的心慢慢穩了下來。
她認得這雙眼睛。是那個……霍家的哥哥。宴會上遠遠見過,大人們說話時,他安靜地站在一旁,和周圍喧鬧格格不入,卻讓人無法忽視。
她吸了吸鼻子,臉上淚痕狼藉,珍珠發卡也歪到了一邊,幾縷柔軟的頭發粘在溼漉漉的臉頰上。她看着霍臨淵,點了點頭,小聲道:“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聲音因爲哭泣而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委屈極了。
霍臨淵沒說什麼,只是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長淨,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完全不像一個十二歲男孩的手,倒像是藝術家的手。掌心向上,靜靜地懸在她面前,是一個邀請,也是一個承諾。
以寧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只手,猶豫了一下。懷裏還緊緊抱着她的泰迪熊。最終,另一種更強烈的渴望——離開這個可怕迷宮、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渴望——戰勝了面對陌生人的些許怯意。她伸出自己小小的、還沾着一點淚痕的手,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微涼,卻燥穩定,堅定地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
一股奇異的力量和安心感,從相觸的肌膚傳來。以寧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來,蹲得太久腿有些麻,踉蹌了一下。霍臨淵另一只手及時虛扶了一下她的胳膊,等她站穩便立刻鬆開,分寸感極強。
“跟着我。”他說,言簡意賅。
然後,他牽着她,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他沒有問她是怎麼進來的,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沉默地領路。他的步伐不快,正好能讓穿着小皮鞋、裙擺還有些累贅的以寧跟上。
以寧亦步亦趨地跟着,一手被他牽着,另一手仍緊緊摟着泰迪熊。她偷偷抬眼去看他。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線條清晰利落的側臉下頜,和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他好像不太愛笑,以寧想。但他的手很穩,牽着她走的路線毫不猶豫,仿佛對這座迷宮了如指掌。
事實上,霍臨淵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個迷宮。但他方向感極佳,記憶力超群,方才走進來的路徑已在他腦中形成清晰的圖譜。他帶着她,左轉,右轉,經過一叢開得正盛的白色薔薇,繞過一尊掩映在常青藤下的石雕牧羊犬,腳步沒有絲毫遲疑。
以寧心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奇和依賴。她看着兩人交握的手,一大一小,他的手完全包裹住了她的。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很……安全。連迷宮牆壁投下的、顯得有些猙獰的影子,似乎都不那麼可怕了。
走了一會兒,以寧忽然小聲打了個哭嗝。哭泣的後遺症。
霍臨淵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側頭看了她一眼。
以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微微發熱。
霍臨淵什麼也沒說,卻停下了腳步。他鬆開了牽着她的手。
以寧心裏一慌,以爲他要丟下自己。卻見他從自己西裝內側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小巧的、方形的東西,包裹在銀色的糖紙裏,在昏暗光線下閃爍着金屬般柔和的光澤。他將它遞到她面前。
以寧愣愣地看着。
“拿着。”霍臨淵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
以寧遲疑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接了過來。糖紙觸手微涼,帶着他身上一絲極淡的清冽氣息。她認出來了,是一顆糖。銀色糖紙包裹得方方正正,邊緣折疊得一絲不苟。
“薄荷糖。”霍臨淵補充了一句,算是解釋,“吃了,喉嚨舒服點。”
以寧攥緊了那顆糖,冰涼的觸感熨帖着她汗溼的手心。她抬頭看着他,眼睛還紅紅的,像只小兔子,小聲說:“謝謝……哥哥。”
霍臨淵幾不可查地嗯了一聲,重新牽起她的手。“走吧。”
這一次,他走得更慢了一些。
以寧握着那顆糖,偷偷用指尖摩挲着糖紙光滑的表面。她沒有立刻剝開吃,只是緊緊地攥着。好像握着它,就握住了某種隱秘的勇氣和安慰。
又轉過幾個彎,前方隱約傳來了宴會廳飄來的音樂聲和人語喧譁。光亮也越來越明顯。
終於,他們走出了迷宮的出口。眼前豁然開朗,是連接主宅後門的開闊草坪,溫暖的燈光和喧鬧的人聲撲面而來。
霍臨淵在出口處停下,鬆開了手。
“到了。”他說。
以寧站在光亮與喧鬧的邊緣,回頭看了看幽深靜謐的迷宮入口,又看了看面前這個把她帶出來的沉默男孩,忽然覺得有些不舍,也有些無措。
“我……”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霍臨淵低頭看了看她仍舊狼狽的小臉和歪掉的發卡,忽然抬手,從自己西裝上衣的口袋裏,抽出了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手帕。
手帕質地精良,邊緣繡着一個小小的、精致的銀色家族徽記暗紋。他拿着手帕,動作有些生疏,卻盡量輕柔地,替她擦了擦臉上未的淚痕,又正了正她歪掉的發卡。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碰到她的皮膚,微涼。以寧僵着身體不敢動,只感覺臉上被他擦拭過的地方,似乎沒那麼黏膩難受了,還留下一點好聞的、淨的皂角香氣。
做完這些,霍臨淵收回手帕,重新折好,放回口袋。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小事。
“回去吧。”他說,目光投向燈火通明的宴會廳方向,“你父母在等你。”
以寧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母親沈清婉正有些焦急地在宴會廳邊緣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她再轉回頭,想對霍臨淵再說些什麼,卻發現他已經轉身,朝着與宴會廳相反的、那條安靜的側院回廊走去。背影挺直,步伐沉穩,很快便融入了那邊的陰影裏,仿佛從未出現過。
以寧站在原地,懷裏抱着泰迪熊,一只手緊緊攥着那顆銀色糖紙包裹的薄荷糖,另一只手上仿佛還殘留着他掌心微涼的觸感。臉上被他用手帕擦過的地方,似乎還帶着那點淨的香氣。
宴會廳裏,母親終於看到了她,臉上露出釋然又略帶責備的表情,快步向她走來。
“以寧!你跑哪裏去了?讓媽媽好找!”
以寧被母親拉住手,帶往明亮溫暖的宴會廳。在踏入那片耀眼光芒的最後一刻,她忍不住又回頭,看向霍臨淵消失的那個方向。
廊下宮燈的光暈昏黃靜謐,那裏空空如也,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
但她知道,他不是幻覺。
她低下頭,攤開手心。那顆銀色糖紙包裹的薄荷糖,安靜地躺在她的掌紋裏,在宴會廳流瀉出的璀璨燈光下,折射出一點微弱的、卻無比清晰的星芒。
像一顆被贈予的、沉默的星星。
七歲的溫以寧,輕輕合攏手掌,將那顆糖,和這個夜晚所有的慌亂、恐懼、以及最後那點奇異的安心與清涼的甜意,一起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夜晚,不會忘記迷宮的黑暗,不會忘記那只微涼而穩定的手,不會忘記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睛,還有……這顆星星一樣的糖。
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卻早已在命運的經緯上,刻下了最初、也是最深的一筆。只是當時的他們,一個尚且懵懂,一個已然習慣將波瀾深藏。
但種子已經落下,在七歲夏夜的薔薇香氣與眼淚鹹澀中,悄然埋入了時光的土壤。只待歲月澆灌,破土而生,最終長出纏繞彼此一生的藤蔓。
夜風依舊溫柔,霍家的宴會仍在繼續,笙歌未歇。
而屬於溫以寧和霍臨淵的故事,在這個尋常又不尋常的豪門夏夜,正式拉開了序幕。以一場迷路開始,以一顆薄荷糖,和一個沉默的牽手爲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