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他厭棄了你,你以爲桑家還會要一個被拋棄的女兒嗎?到時候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垂眸看着她,笑了笑。
“當年凌柏舟求娶我的時候,可從來不知道什麼桑家。”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居高臨下的看向她,用鞋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確實,你現在十八歲,年輕嬌豔。”
“臉上的皮膚滑嫩的很,正可以用來作畫。”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至於借勢壓人......”
我笑了笑,接過丫鬟遞來的毛巾仔細擦手。
“你搞錯了一件事。”
“在這長安城裏,我就是勢。”
畫師開始在沈清瑤身上作畫時,朱紅墨汁的氣味讓我恍惚了一瞬。
我忽然清晰地看見十八歲的凌柏舟。
他縮在書院牆下,透過門縫偷聽。
天那麼冷,他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腳上全是凍瘡。
我有次實在看不下去,塞給他一小錠銀子。
他愣了下,臉漲得通紅,聲音都在抖,說姑娘,我不用施舍。
後來,我只是“恰好”了一份筆墨,“順路”讓老仆多送些飯食。
那年冬天格外冷,凌柏舟長身玉立,在我門前等到深夜。
我推門看見他時,他睫毛上都結了霜。
他說,晚晚,你能等等我嗎?
後來他中了舉,又一步步考取功名。
有年除夕,他喝多了,哭着說他最怕的事,就是讓我等久了。
凌柏舟那時不知道,桑晚的桑,是長安城內最赫赫有名的那個桑家。
直到他金榜題名,騎馬遊街。
來我家提親時,看見出來迎他的我父親。
凌柏舟後來對我說。
凌柏舟後來告訴我,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
“原來我拼盡全力的終點,甚至夠不到你的起點。”
知道我的家世後,凌柏舟成了出名的拼命三郎。
公務案牘熬到深夜,酒席應酬一場不落,生生在這長安城掙出了名堂。
他用攢下的全部身家,在城南給我置了座開滿梅花的院子。
紅梅似火,一路鋪到門前。
凌柏舟跪在雪地裏向我求親。
那時他怎麼說的來着?
他說,他活着的意義,就是想成爲能配得上我的人。
丫鬟用溫熱手帕替我擦拭着臉上的墨跡。
一遍又一遍,直到臉上傳來刺痛感,一直蔓延到了心口處。
凌柏舟給我的愛。
盛大又燦爛。
可惜,轉瞬即逝。
誓言也只是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最動聽。
曾經說好的一生一世,也沒能熬過七年之癢。
“夫人?”
我猛地睜眼,指尖觸到眼角冰涼的溼潤。
心口處是怎麼也止不住的酸澀。
管家低聲通報:“丞相回來了。”
我點點頭,命人將渾身畫滿墨汁的沈清瑤拖了下去。
凌柏舟提着幾個首飾盒走進來,臉上帶着慣常的笑意。
“晚晚,今天清瑤是過分了。”
“我給你買了支新簪子,別跟她計較了,嗯?”
畫師也已經告退,院子裏只剩下幾名暗衛,悄無聲息的隱退了下去。
凌柏舟沒發現異常,他笑着打開首飾盒,一支通體溫潤的紅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