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2.
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手中動作。
我連忙接過報告,“先接電話吧。”
他蹙着眉,暗罵着哪個不識貨的現在打電話,卻在看清來電者後,緩和了臉色:
“翎羽,怎麼了?”
電話那邊焦急冒火,我依稀聽見:
“霆宇哥,阿姨出車禍大出血,你快來醫院。”
穆霆宇臉色一變,攥緊手機,沉聲說馬上就到。
和五年前一樣的場景。
我正想說什麼,穆霆宇火速套上西裝,轉過頭跟我說:“你就別去添亂了,在家好好待着。”
“我媽那有翎羽在就夠了。”
我冷聲一笑,沒戳破,靜靜看着他離開。
惡有惡報。
當年,我以爲自己救了穆母,就會得到認可。
卻沒想被翎羽搶了功勞。
跨年夜,我的孩子喪生在雪夜,穆家燈火通明,歡聲徹夜。
婆婆站在樓上的窗戶後面,偷偷看我,微光中睥睨不屑的眼神,我至今記得。
這一次,我不會再費心盡力救她。
穆霆宇一去就是幾小時,毫無消息。
直到凌晨,蘇翎羽的一通電話吵醒好夢,她語氣焦急緊張:
“溫馨,你把你的血給我。作爲交換,我給你五百萬。”
我靜靜不語。
蘇翎羽更加着急,低聲吼道:“說話!裝什麼裝,五百萬已經夠多了。買你點血還不夠嗎?”
我笑出聲,突然很像逗一逗她。
畢竟,即使她不聯系我,醫院那邊有我的血液檔案,遲早也會找我。
既沒答應,也沒拒絕,我掛斷電話趕去醫院。
手術室外,穆霆宇焦急地來回踱步。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下口罩,神色凝重,
“你是患者的家屬?患者目前血含量極低,需要緊急輸血。但患者是罕見的熊貓血,附近醫院暫無該血型......”
“我知道!我女朋友是熊貓血,讓她來。”
穆霆宇打斷道,轉身想找蘇翎羽,卻在看見我的瞬間僵住。
“馨馨,你怎麼來了。翎羽呢,她去哪了?”
醫生認出了我,五年前就是他給我抽的血,他欣喜道:“溫小姐,原來你就是穆先生的女友,請跟我來抽血室吧。”
穆霆宇蹙眉:“溫馨,你在這添什麼亂?”
而我沒看穆霆宇,對着醫生淡淡搖頭:“抱歉,我懷孕了,實在不能大量抽血。”
醫生面露惋惜,只能緊急通知,調取其他地區的血庫。
否則,患者將會大出血而死。
“溫馨,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走後,穆霆宇拉着我問。
“這件事,你應該去問問心愛的蘇翎羽。”
“心愛的”這話一出,他頓時慌了,還想解釋,蘇翎羽捂着抽過血的胳膊走來。
她看見我時,臉色煞白,低頭抿唇。
穆霆宇顧不得和我解釋,迎上前,“翎羽,你已經抽好血了?那就好。”
蘇翎羽眼見瞞不住,眼眶盈滿淚,咬着唇說道:“霆宇哥,我......我的血救不了阿姨。”
“你說什麼?”
穆霆宇臉色一變,怒意爬上臉,攥着她的手收緊。
我冷笑着替她解釋,“因爲她本沒有熊貓血。”
至此,穆霆宇徹底明白了,看蘇翎羽的眼神也瞬間變了。
蘇翎羽還想解釋,穆霆宇驟然甩開她,蘇翎羽沒站穩摔在地上。
他猛得踢倒旁邊的垃圾桶,嚇得旁人膽顫。
半響後,他深吸口氣,懇切地說:“馨馨,你得救救媽。我剛剛想過了,抽幾百毫升血沒事的。”
“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盡力抱住你和孩子的。”
可他忘了,我貧血,稍有不慎血氧量過低。
果然,他還是會選擇舍棄我,哪怕是有了孩子。
我看着他,眼神瞬間冰冷。
相處了多年的男人,已經愈發陌生。
我還有什麼可心軟的呢?
“好啊,我這就去抽血。”
我歪頭一笑,笑的很自在,這個笑讓穆霆宇鬆了口氣,抱着我說老婆最好了。
而在穆霆宇焦急地等待抽血結果時,
我轉身離開醫院,頭也不回。
在離家前,我就啓用了家中的仿生機器人。
現在,她正在我床上躺着,代替我,成爲穆霆宇的妻子。
而我,是時候該離開了。
登機前,我還是打通了本市另一位熊貓血好友的電話。
畢竟,那是鮮活的生命,出於人道主義,我仁至義盡。
至於別人願不願意獻血,就與我無關了。
我辭了職,並給穆氏集團留下了一份“大禮”。
這些年,着自己,一步步在集團底層往上爬,借着穆少夫人的身份,我晉升順利。
以前我以爲,只要我展現出足夠的天賦和能力,就能站在穆霆宇身邊。
得到穆家人的認可。
但哪怕我坐上了公司財務經理的位置,也沒讓穆母正眼看我一次。
甚至連家宴,我都坐在最下座。他們以爲我不懂,其實是我懶得計較。
我甚至想過,哪怕穆家人不支持,只要穆霆宇足夠愛我,就夠了。
如今,我才醒悟,沒有家庭支持的愛情,是走不遠的。
更何況,這段感情從骨子裏就是腐爛不堪的。
現在,我要去做真正的自己了,一個不討好別人的自己。
我把所有東西留在了穆家,只帶走婚紗照的自己那半。
托朋友關系,我給自己換了個身份,改名溫悅初。
祝願我的未來,取悅自己,快樂如初。
做完這一切,我飛往Y國,繼續完成心理學研學。
一個月後。
我突然在Y國接到機器人中心的電話。
他們提醒我,檢測到機器人周邊環境不穩定,如需維修可諮詢售後。
我懷着疑惑,遠程聯通了家裏機器人,查看情況。
視線轉動,機器人“溫馨”的目光,落在癱軟蜷縮在沙發上的穆霆宇身上。
許久不見,他蒼老了不少。
頭發亂糟糟像是幾天沒洗,發梢多了白須。
他看着“溫馨”,眼底悲拗與愧疚交織,嘶啞着說道:
“馨馨,我媽走了,我只有你了。”
“是我錯了,不該讓你懷着孕抽血,讓你沒了孩子......”
“我們孩子才兩個月大啊......我是不是沒有做爸爸的命?我......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他雙手抱着“溫馨”肩膀,頭耷拉在她肩上,像個知錯的孩子。
作爲機器人,“溫馨”自然不會對他的行爲作出任何反應。
只是生硬的拍他肩膀,說沒事。
讓穆霆宇愧疚,這只是第一步。
早在離開前,我就安排營造出,我爲了給穆母輸血,沒了孩子的事。
但沒想到,穆母真的死了。
心中沒有快意,我靜靜繼續看着。
穆霆宇倒是先惱了。
他抬眼,執拗地盯着我,恨不得把“溫馨”看穿。
我看見他眉頭擰成結,手背爆出青筋,下一秒佛珠四散在地。
“沒事!又是沒事!你來來去去除了這幾句,沒別的話了嗎?”
“溫馨,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溫馨”可聽不懂,只是木訥地搖搖頭。
穆霆宇徹底炸開,像是即將暴怒的獅子,一把抱起“溫馨”沖進房間。
下一秒,她被摔在大床上。
他傾身覆來,把“溫馨”摁在身下,充滿攻擊性的吻仿佛要將人侵吞。
十指緊扣的手,想她作出反應。
但我買的是情緒無能的機器人,只會讓他期望撲空。
“溫馨”笨拙地迎合他,但實則眼皮也不跳一下。
激情只持續了幾秒,穆霆宇便泄了氣,甚至連吵都沒吵起來。
他摔門走了,賭氣般留下一句話:“今晚去陪翎羽,不回家了。”
“溫馨”坐在原地,喃喃道:“人類的感情真復雜。”
第一天,他果然沒回家,也沒打電話。
第二天,他發了張自己爲蘇翎羽點天燈的照片,兩人親昵地牽着手。
第三天,他回家了,渾身溼透地站在家門口,雨水打溼他的嬌貴。
他幾乎是紅着眼,顫着聲說:“馨馨,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然爲什麼,我做任何出格的事,你都無動於衷?”
但我爲機器人植入了賢妻良母的24訓,所以她會說:
“不,我愛你。”
她扯出一抹笑容,標準的露齒笑。
穆霆宇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暫時恢復了理智。
他展開眉心,有些哽咽:
“馨馨,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那一刻,我承認自己想斷開機器人連接。
被惡心到了。
氣氛維持了片刻溫馨,直到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響起。
脆響的巴掌響徹客廳,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蘇翎羽,你在什麼!”
穆霆宇橫身擋在機器人面前,但辣的一巴掌還是落在“溫馨”臉上。
蘇翎羽倒是更像女主人,指尖都快戳進人眼珠子,質問道:“你自己問她!她自己沒了孩子,還想引導輿論,害了我們的孩子!”
“溫馨”搖了搖頭,“我沒有。”
蒼天明鑑,我在Y國待得好好地,連蘇翎羽懷孕了都不知道,哪來心思害她?
荒謬,怕是她自己太得意,被風言風語閃了腰。
這次,連穆霆宇也站在“溫馨”這邊。
他吩咐管家把蘇翎羽送了回去。
轉身,他蹙着眉,心疼地拿冰袋往“溫馨”臉上敷,“你是笨蛋嗎?怎麼不知道躲。”
她搖了搖頭,機器人沒有痛覺。
下一刻,他又似乎想到什麼,心虛地解釋道:
“馨馨,翎羽懷孕的事,你聽我解釋。”
“那段時間,你一直冷落我......我心裏不爽,喝了酒,錯把翎羽當成你了。”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個孩子,要不......”
“留下來吧。”
她體貼地點點頭,替他說了。
畢竟,機器人的第一守則,是聽從主人的命令。
穆霆宇微微一愣,卻沒預料中的開心。
“你不生氣?”
“爲什麼要生氣?傳宗接代,是好事。”
“溫馨”認真地說。
穆霆宇喉結滾滾,但硬是說不出什麼話。
他目光沉悶地打量着,從頭到腳,最後定定的落在“溫馨”的手鏈上,看了又看,
“我記得,你對茉莉過敏,怎麼會帶白茉莉香水手鏈?”
“從幾周前,我就覺得你不對勁。”
“你那麼想要孩子,怎麼會對流產毫不在意,哪怕一絲悲傷都沒有......”
“你到底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因爲,你本不是溫馨?”
到底是曾同床共枕的人,他終於發現了。
下一秒,機器人連接超時,被迫斷開信號。
我陷入恍惚,好不容易治好的偏頭痛,又疼了起來。
第二年春,我因爲課題研究,被迫回到A市。
當年,留給穆氏集團的“大禮”也終於到了爆炸的時候。
各大新聞媒體爭先報道,穆氏集團存在嚴重的資金流空缺,近一年財務報表有造假嫌疑。
商紛紛倒戈。
當年我作爲財務經理,早就知道穆氏危機。
但我左右不了管理層的決策,只能任其腐敗,努力挽回損失。
一旦我卸了力,穆氏的窟窿就會像黑洞,越卷越大。
離職前,我留下了一份資料,裏面記錄了穆氏集團近幾年的黑料,包括多次欺詐、產品僞造、嚴重拖款等現象。
如今,我在酒店津津有味地吃着瓜。
突然,門鈴響起。
“外賣放門口!”
我扯着嗓子沖門外大喊。
但門鈴還是響個不停。
心下煩躁,我不耐煩地打開門,卻被一個飛撲抱在懷裏。
微怔間,我聽見熟悉的聲音,悶悶的,仿佛快要破碎般的在耳畔低語:
“溫馨,我終於見到你了。”
“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嗎?”
“你怎麼能讓......能讓一個機器人假扮你活在我身邊?”
反應過來,我用力推開他,神色淡然道:“穆少,你真是甩都甩不掉。”
可他抱着我腰,死死不鬆開,反而越攬越緊,像個執拗着要抱抱的小孩。
“馨馨,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我知道你生我氣,怪我了對不對?我不該去招惹蘇翎羽,不該惹你生氣。”
“我就是個!我承認我是劈腿了,但我絕沒有想過要和她結婚,拋下你啊。”
“至於那天、那天她只是借着家裏洗了個澡,我沒想到,她......她會留下那麼多齷齪的痕跡。”
“我和她只是各取所需,我怎麼可能爲了她,離開你呢......”
說着說着,他哽咽了。
一個被感性占據理性的男人,我和他無話可說。
厭惡至極,我拿起一旁的卷發棒砸向他背:
“滾開啊,!”
但無論我怎麼打他,他都不鬆手,像個狗皮膏藥。
反倒像是我欺負他了。
氣得我偏頭痛犯了。
我不禁扶着額,後腦勺陣痛不斷。
穆霆宇見狀,愣了愣,手上力道輕了幾分,“別......我聽你的好不好?”
我冷聲道,“再糾纏下去,只會讓我更討厭你。”
他抿着唇,眉間無助,終於還是鬆開手,站在我身前一言不發。
我們之間仿佛隔着幾層霧,白蒙蒙的,明明近在咫尺,可我看不清他,他也看不透我。
半響後,他無言低下頭,燈光折射下,那抹透明無色的淚珠格外顯眼。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哪怕穆母去世,他也沒哭。
他扶着門,幾乎是撐着身子轉身,朝門外走去。
我目光定定,看着他褶皺西裝下,微微屈着的背,仿佛再也直不起來。
那一刻,我透過他,好像看見了二十歲那個愛我的他。
那個捧着鮮花,歪臉露齒笑,在樓下向我表白,卻無數次被拒絕,越挫越勇的他。
那個第一百零一次被拒絕後,心碎離開的他。
漸漸的,我看不清了,少年身上的光變成灰色一團霧,散不盡。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變得三心二意呢?
還是說,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我想不通,猶豫着開口道:“穆霆宇。”
他的背影猛地一僵,轉頭時,眼底是欣狂的渴盼和喜悅。
我頓了頓,垂眼說:“我們不要再見了。”
“每見一次,我都會對過去的你再失望一次。”
“我不喜歡失望,也不喜歡你了。”
他眼眸剛亮起的光倏忽暗了,仿佛漆黑得深不見底,空蕩蕩的黑窟窿。
他苦澀地摩挲着唇,細微顫着,終是悲戚地點頭應下。
關上門,我無力地倚在電腦桌前,兩行淚落下。
直至今,心中纏繞多年的死結,才悄然解開。
我耳畔回響着穆霆宇臨走前說的話:
“我媽走之前,清醒過一次。”
“她讓我和你說對不起,爲了心中的偏見,讓你受苦多年。”
“那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她哭。”
我知道,穆母不喜歡我,並非毫無緣故。
我和穆家大嫂,出自同一個地區,那是一個窮鄉僻壤的縣城。
大哥心梗去世,大嫂帶着孩子卷錢跑路,連葬禮都沒來參加。
穆母恨透了她,遷怒於我。
我並非不能理解,也努力了五年,想磨平她心中的成見。
但偏見和執念,就像跟綿軟的倒刺,越是往外拔除,越是刺痛的。
我緩過神,在電腦上快速敲下一行字。
人都有無法抹去的陰影,且通常不會意識到。
比起正視陰影的痛苦,選擇忘卻或發泄給他人,會更輕鬆。
不管我承認與否,穆霆宇渴望孩子和愛,和他從小缺失父愛有關。
穆母對我的偏見,又何嚐不是對陰影的恐懼。
但無論如何,直面陰影,內視自身,才是終局。
(番外,江寒霆視角)
穆霆宇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眼前的“溫馨”是機器人的呢?
是在穆霆宇發現,家裏的小雨傘少了一盒時。
他和溫馨已經兩個月沒有過夫妻生活了。
按理說,以溫馨的細膩入微,怎麼會發現不了莫名少掉的小雨傘。
但她卻從未提及,更沒半點生氣的意思。
甚至,她還大度地讓他多和蘇翎羽交往。
於是,他趁溫馨洗澡,解鎖了她的手機。
一切都沒有異常,直到——
他發現蘇翎羽的微信,靜靜躺在溫馨列表。
懷着緊繃的神經,他小心翼翼地點開蘇翎羽的朋友圈。
裏面是他和蘇翎羽在一起的常。
壓馬路的牽手照,陪她過生合照,周年慶晚上在酒店的曖昧照片。
文案更是曖昧,就差明說了。
他怔了好久,終於意識到,其實溫馨早就發現,他和蘇翎羽的事了。
他自以爲高超的演技,其實錯漏百出。
可溫馨爲什麼不揭穿?爲什麼假裝若無其事?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溫馨出軌了?外面有人了?
於是,穆霆宇安排,跟蹤了半個月,無果。
溫馨自從在集團辭職後,就在家做家庭主婦,這讓他滿意,又莫名不安。
明明她每天的生活都很單調,甚至24小時都圍着他轉。
可爲什麼,越是平靜,卻越讓人害怕?
她變成了一個木頭,不會吃醋,不會生氣,甚至連笑都這麼標準。
這哪還是溫馨?
要知道,以前的溫馨,哪怕自己只是招了個美女助理,也要大鬧一場。
不說一哭二鬧三上吊,起碼也要讓他哄上三天三夜。
可現在呢?
她只會說沒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處處是拉扯試探。
他開始變着法子氣溫馨,甚至當着衆親戚和她的面,跟蘇翎羽秀恩愛。
甚至任由着蘇翎羽羞辱她,欺負她。
可她就像個木頭人,不吵不鬧,甚至還笑着誇蘇翎羽真漂亮。
氣得他臉一陣紅一陣黑。
兄弟們都調侃他,“嫂子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以前可沒這麼大度啊,哈哈哈......”
話沒說完,被穆霆宇一拳打碎了牙。
其中一個他的好哥們,頓時暴怒,拿起酒瓶沖他破口大罵:
“穆霆宇,你別不把我們兄弟當人!”
“誰不知道你家裏一個,外面一個,現在當着正室面亂搞,還不讓人說了?”
“也就嫂子脾氣好,換做別人,早讓你淨身出戶滾蛋了!”
幾人扭打成一團。
最後在警局交了罰款,口頭教育,關了24小時才出來。
走之前,哥們還淬了他一口。
穆霆宇擦了擦臉上灰,突然想到,怎麼生活越過越糟了?
那天他喝了一打啤的,回家後抱着毫無溫度的溫馨,喃喃自語。
他講以前,爲了討好溫馨,他去鄉下,準備了上千個百元紅包,挨家挨戶問好,只爲混個眼熟。
他帶她去馬爾代夫追海豚,去普吉島浮潛看魚群。
在全世界最大的摩天輪頂端,單膝下跪求婚。
溫馨說我願意的時候,他興奮地幾乎快瘋了。
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有老婆了。
也是那一年,事業正盛,他開始接管穆氏的核心業務。
好在有溫馨在集團幫忙,做他的左膀右臂,對付那群管理層的老家夥,否則他寸步難行。
以前越是美好,他越是不明白。
溫馨怎麼突然就開始毫不在乎了。
哪怕她打他,罵他,捅他兩刀也好。
可偏偏她什麼都不做,這才是最讓他絕望的。
說着說着,他睡着了。
醒來時,接到機器人中心的電話。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溫馨騙了,眼前的只是個仿生機器人而已。
而真正的溫馨,早就不要他了。
她一定是嫌他髒了。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澡,想把自己洗淨。
只要淨了,溫馨就會重新接受他了。
可他動用關系,找遍了所有地方,就是不見溫馨的蹤跡。
她好像一陣風,吹到哪,就落腳在哪,誰也不知道。
他一遍遍問身旁的“溫馨”,真正的溫馨去哪了,還會不會回來。
“溫馨”眨眨眼,抿着唇搖頭,說:
“你終於發現了。我被植入了溫馨的記憶,同時,也被下了一道命令。”
“絕不會透露買家的任何信息。”
“但她讓我留了段話給你。”
“她說,其實她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但你一次次選擇了別人。”
“爲了這段感情,她已經盡過最大的努力了。現在,該你償還代價了。”
“你們人類的感情真復雜,你不是愛她嗎?怎麼還做着傷害她的事?”
穆霆宇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望着窗外,月光映落池塘,散着獨特光輝。
一池的花,是結婚那年,和她種下的。
原來,自己每次借口加班,去找蘇翎羽時,溫馨都是知道的。
原來,那句“別去了,在家陪陪我”,都是她給我的機會。
穆霆宇狠狠扇了自己幾巴掌,直到嘴角流出血絲,手沒了力氣。
他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冰冷地板上,眼神灰暗。
他終於徹底後悔了。
他對不起那個女孩,也對不起20歲的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