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溫小姐，您確定要定制和您一模一樣的仿生機器人嗎？”
“目前我們的技術水平已經很成熟了，我們還可以爲機器人植入人類情感......”
業務員還想繼續推銷服務，我直接付錢：
“不必了，她只要和我外表一樣就行，不需要有感情。”
業務員還想說什麼，我轉身離店。
隨即預約明天流產手術......
1.
跨年第二天，是我和丈夫結婚五周年紀念。
丈夫穆霆宇打來電話，心情極好：
“馨馨，今晚我給你準備了燭光晚餐。”
剛回到家，穆霆宇脫下圍裙，迫不及待迎接我。
桌上是浪漫的燭光晚餐，難得他親自下廚。
換做以前，我會爲他悉心準備的儀式感幸福得暈過去。
但現在，只覺得他這是偷腥之後的心虛，和凌晨四點在別人床上發我愛你沒有分別。
昨晚跨年，我獨自在家，刷到婆婆發的朋友圈視頻。
視頻裏，穆家人簇擁着穆霆宇的白月光蘇翎羽，在跨年倒計時下舉杯歡慶，迎接新年到來。
比起我這個正牌兒媳婦，他們更像一家人。
蘇翎羽含羞地宣布自己修學完成，決定定居本市，留下來陪穆霆宇和公公婆婆。
穆霆宇聞言，眼睛都亮了，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婆婆眉開眼笑，拿出傳家寶項鏈遞給蘇翎羽，說道：“小羽啊，你願意待在我們身邊就好。”
“這個傳家寶是叔叔阿姨的心意，你務必收下。”
那是一條Van設計師，獨家定制的限量款梵克雅寶項鏈，全球僅此一條。
婆婆曾在家宴上，直言我不配戴，如今，卻把它給了第三者。
視頻最後，我聽見畫外音，穆霆宇嚴肅地提醒親戚們，“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溫馨知道。
“我和她是多年夫妻，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的。”
可偏偏，不會用智能手機的婆婆，忘了屏蔽我。
評論區親戚們的一句句恭喜，被我盡收眼底。
我終於確定，原來自己的第六感一直是對的。
早在蘇翎羽回國開始，穆霆宇的心就被她牽着走了。
那天穆霆宇騙我說和朋友戶外徒步，實則是爲蘇翎羽接風洗塵去了。
我心疼他徒步整夜，熬成熊貓眼，殊不知那是他們久別重逢後整夜酣暢淋漓的痕跡。
不得不佩服，穆霆宇和他的鐵哥們，把戲做的很全。
精心編織的騙局，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把我牢牢蒙在鼓裏。
直至今，他還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主動慶祝我們的五周年。
想到這，我一陣頭暈目眩，扶着額頭堪堪坐在玄關處。
“馨馨，是不是又偏頭痛了？”
“讓你最近別去上班了，總逞強，真不聽話。”
穆霆宇坐到我身邊，皺眉輕聲責怪。
但手中的動作不停，輕揉着我後腦勺的位。
爲了緩解我的偏頭痛，他專門和老中醫學了幾招。
說是不忍心看我每次這麼疼。
溫熱的體感讓我身子一顫，泛起了惡心。
我不經意地往旁挪了一寸，隨口問他：“你昨晚真在公司加班嗎？我看你定位在咱媽那。”
聽到此話，穆霆宇臉色一僵，隨即恢復正常。
他笑着解釋道：“哦對，臨時有事，我就回家拿了點東西。”
“生氣了對不對？怪我，跨年夜沒好好陪你。”
“這不，我親自做了大餐彌補過錯，你就原諒我嘛，老婆大人。”
穆霆宇說着，身子愈發湊近，含着笑的眼睛彎着看我。
他笑起來好看，像痞帥的狼狗。但一湊近，便暴露了身上的髒味。
他從不噴香水，襯衫領口卻彌漫着白茶花香水味。
連衣服都不洗，生怕我不知道，幾小時前他還在和蘇翎羽纏綿。
我又是一陣犯惡。
手抵在他口，我隨手從旁扯過絲絨毛毯，想和他隔開。
卻瞥到毛毯不經意的一處，泛着鮮紅的不明液體。
我擰着眉扔到一邊。
真髒。
我想不通，他明明可以和我坦言不愛，這不丟人。
但他偏偏要當着我面劈腿。
難道這樣背着人，會更讓他覺得更嗎？
我實在沒忍住，脫口質問：“穆霆宇，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偷偷把白月光帶到家裏，錯漏百出，還裝的若無其事繼續愛我。
是覺得我瞎了看不見嗎？
穆霆宇微微愣住，緊接着百般溫柔地抱着我，
“馨馨，說什麼呢？哪怕你是傻子，我也願意愛你寵你，照顧你一輩子。”
“最近是不是集團的事讓你太心了？淨說傻話，吃點甜的，會讓心情變好。”
說着，他把一碟馬卡龍塔遞到我面前。
刺眼的彩色包裝，讓我瞬間想起，蘇翎羽跨年夜的朋友圈：愛你的人會在跨年夜給你買一米長的馬卡龍塔。
配圖是蘇翎羽坐在穆霆宇的大腿，捧着一碟甜品，比着手勢笑靨如花。
他還不知道，蘇翎羽早就加了我微信，明裏暗裏在我面前炫耀。
我直勾勾看着他，淡淡道：“穆霆宇，你知道，我不喜歡和別人用同款吧？”
“吃的也是，男人也是。”
話音落，一塊點心“啪嗒”摔在地上。
慌張一下子爬滿他的臉。
但下一秒就恢復尋常，穆霆宇無奈地對我笑：“馨馨，你今天說話真奇怪。”
“點心是我一早找人做的，怎麼會有同款呢？”
“我承認跨年夜不陪你是我的錯，後面閒下來我都請假陪你，好不好？”
“不要再說傻話了，我永遠只屬於你。”
邊說着，穆霆宇耐心地切好一塊點心，喂到我嘴邊。
飢餓感讓我忍着不適吃了口，巧克力榛子的味道讓我瞬間吐出。
我蹙眉，拿起一塊手帕擦拭，隨後連帶着碟一起丟進垃圾桶。
垃圾桶裏，用過的小雨傘露出一角，被一條女性貼身衣物蓋着。
我淡淡挪開視線，靜等穆霆宇解釋。
穆霆宇此時只注意到點心，蹙眉哄道：
“老婆大人，別生氣。我沒忘記你對巧克力過敏，估計是糕點師記混了。”
“明天我給你買個新的，先吃飯吧。”
其實我知道，是蘇翎羽愛吃巧克力榛子夾心。
他甚至改都不改制作要求，直接拿來給我。
我厭惡地避開他的手，坐下吃飯，不想再聽辯解。
晚餐吃得異常安靜，氛圍僵化，刀叉鏗蹭的聲音異常清晰。
我的手機屏幕亮起蘇翎羽的消息，挑釁意味十足：
“嫂子，你家的裝修風格我很喜歡，沒想到我隨口一提喜歡白色北歐風的裝修，霆宇哥就記住了。”
怪不得，當年穆霆宇止口否決我的中式裝修方案，選擇北歐風。
我頓了頓手指，信息往下滑。
“還有，那個酪味的小雨傘用起來效果也不錯。”
“他答應我，等我這個月事走了，就要個孩子。”
“你說，等我們有了孩子，他會不會和你離婚？”
我摁滅屏幕，摸了摸小腹，手心還能感受到微弱胎動。
爲了給穆霆宇一個驚喜，我遲遲沒告訴他我懷孕了。
所以每次穆霆宇想，我都找借口推脫夫妻之事。
沒想到，他帶着別人，在我的床上，用我的東西，解了饞。
剛吃下的飯差點要吐出來，煩躁地我想盡快結束一切。
突然，穆霆宇的電話響起，是婆婆打來的。
他猶豫地看着我，在我示意開免提後，終於接起。
電話那頭讓我噩夢般的聲音響起：
“霆宇啊，溫馨去上班了吧？”
很常規的一句問候，來不及驚訝婆婆竟會主動關心我。
她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她不在就行。明天跟我去趟拍賣會，你把小羽帶上。”
“我和你爸商量過了，等你和溫馨離婚，就把集團徹底交給你。”
“如今小羽也回來了，你抓緊把她娶回家，畢竟你們感情......”
“夠了媽！”
穆霆宇臉色一變，生怕她再說下去暴露，急忙打斷：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只愛溫馨一人，也絕對不會和她離婚的。”
“拍賣會我會去，沒什麼事先掛了。”
掛斷電話，穆霆宇低嘆一聲，眉心擰成一團：
“馨馨，翎羽畢竟救過我媽，我媽把她當親閨女，向着她也正常，你理解下。”
我靜靜聽着，內心思緒翻涌。
所有人都以爲，五年前是蘇翎羽輸血救了車禍病危的婆婆。
可他們不知道，只有我和婆婆是同血型，罕見熊貓血。
那次，天生貧血的我被活生生抽了1000毫升血，當場暈倒，差點沒能搶救過來。
見我不說話，穆霆宇把我拉入懷中，手揉着我腰間，試圖疏導我：
“但你放心，等咱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肯定會認你這個兒媳婦。”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翎羽，我要對她有感情，早該有了，你也別多想。”
說辭荒唐可笑。
我看着穆霆宇，他一臉信誓旦旦，演技令人佩服。
不喜歡怎麼會滾到一張床上去？
又怎麼會在跨年的子，帶她回家吃飯，把我晾在家裏？
我惡心得吃不下，放下筷子正想回房。
穆霆宇原本低頭看着手機，突然抬頭，狐疑地問：“對了老婆，剛剛一個工作人員說，你在他們那訂購了一個仿生機器人？”
“你有事瞞着我？”
我愣了愣，大腦飛速運轉，想着怎麼圓。
而穆霆宇接下來的話卻讓我鬆了口氣：
“其實，生不出孩子也沒關系的。你不必爲了討好我家裏人，去刻意造個機器人寶寶。”
我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我就看見穆霆宇手機地瀏覽記錄：
【三十歲突然想當父親，妻子卻生不了孩子怎麼辦？】
【看着別人家的寶寶，總覺得很可愛，人到中年就會想當父親嗎？】
【沒有孩子的婚姻，該離婚嗎？】
這就是穆霆宇，滿口說着不在意，實則爲此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或許忘了，五年前，爲了進他家的門，不知道自己懷孕的我在雪中站了一夜。
等穆家人開了門後，我卻已經暈倒，體下鮮血成河。
醫生說，再晚一點，就保不住了，以後懷孕也更加困難。
同爲女人、母親，婆婆只看了我一眼，罵了聲晦氣。
那些年，我爲了討好穆家，甚至放棄了做人的尊嚴。
我關上門，躺在床上，思緒出神。
雌性激素分泌旺盛，母愛的直覺告訴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但一個沒有愛的家庭，是不可能給孩子帶來幸福的。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生他下來吃苦受委屈。
翻來覆去，我刷到一則要訊：
豪門繼承人穆少攜手蘇家千金，出席重要晚會。
新聞底下，吃瓜群衆紛紛議論：
“看吧男人都一樣，看來穆太太嫁入豪門的子過得很不幸福啊。”
“我當年就說了，豪門哪是普通人想待就待的，更何況那穆太太還是農村出身的，更讓人看不起了。”
“還是早點離了體面。”
穆霆宇倒是有澄清，憑借一張我們當年的結婚時拍的照片堵住悠悠衆口，附上文案：
紀念我們五周年紀念，她還是像五年前一樣美。
正看着，穆霆宇端着水果進來。
他滿臉歉意，握着我手眼神飄忽，說：“馨馨，你看，爲了我媽開心，明天我就帶翎羽一起去拍賣會，你在家休息，好不好？”
“我發誓，我絕對和她保持界限！”
不等我開口，他舉起三指，對天發誓，生怕我不同意。
這是我們的默契，只要發了誓，就一定要相信對方。
我冷笑一聲，說道：“沒關系，你去就好了。”
穆霆宇如釋重負，笑着說老婆最好了。
我厭倦地甩開他手，不再看他。
他沒有在意，沉浸在說服我的喜悅，自顧自離開。
床邊卻落下了他的藍牙耳機，似乎還連着手機。
懷着好奇，我戴上耳機，蘇翎羽嬌嫩的聲音傳來：
“霆宇哥最好了，明天去拍賣會，我偷偷穿你最愛的黑絲，怎麼樣？”
“嘿嘿，很期待吧，到時候你可要把持住哦。”
“對了，我月事走淨了，晚上你要不要來......和我生個寶寶？”
“你隨便找個借口走不就好了，那個笨女人，不是很信你的嗎？”
信號斷斷續續。
我摘下耳機放回原位。
下一秒，穆霆宇慌亂地沖進去，左耳還掛着另一只藍牙耳機。
“溫馨，我的耳機在你那嗎？”
怎麼形容他那一刻的眼神呢。
恐懼、驚慌，甚至有些無助。
我太了解穆霆宇，他喜歡偷腥的，卻絕不願意讓這種毀了婚姻。
我晃了晃手上的耳機，故意問：“這麼晚，誰找你呢？”
他鬆了口氣，斂起慌亂，隨即伸手搶過耳機，搶先一步責備道：
“我在和生意夥伴開會呢，幾十億的，差點要被你搞砸了。”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可以查我，但要分情況。”
“今晚我不在家睡了，得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說罷，他砰地關門離去。
被戳穿的男人，總是會用生氣來掩飾心虛。
可笑的是，以前我竟然會被他pua得自我反省。
徹夜無眠，我撐着疲憊，準時到了醫院門口。
婦產科的章醫生看見我，熱情招呼道：“溫小姐，你來了？”
她看了一眼表，欣慰地笑着，看我肚子：
“是到復查的時間了，孩子一切健康吧？”
“孩子他爸怎麼又沒來？得讓他知道你的辛苦。我這邊的患者，就屬你最堅持要孩子，都打了兩年排卵針了，好在最後懷上了。”
我摸着小腹，笑着抬眼，說：“章醫生，我來打胎的。”
章醫生笑容一僵，怔在原地。
我以爲她會勸我，可她嘆了口氣，眼神帶着鼓勵之色，說道：“同爲女人，我支持你。”
告別章醫生，我走進手術室。
好在月子小，手術一切順利。
我躺在觀察室，眼底深深疲憊，但沒關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閉目養神，機器人中心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
“你好，是溫馨女士嗎？”
“是的。”
“您預定的仿生機器人已制作完成，線上驗證後即可領取使用。”
“我們將以郵遞的方式送到您家。”
“另外，您可以通過微縮攝像頭，實時觀察機器人的情況。”
“具體的使用說明，已附在說明書，請注意查收。”
沒想到，機器人制作效率這麼高。
看來，我要加快進度了。
來不及等，我火速回到家。
一開燈，穆霆宇靜靜坐在沙發上，眉頭緊縮，手裏拿着一張孕檢單。
不等我開口，他慍怒着問：
“溫馨，你懷孕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有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我微怔，暗罵自己沒收好單子，隨即迎上他的臉：
“你不是很忙嗎？我可不想打擾你。”
打擾你和情人私會。
他微微一愣，可能覺得自己理虧，語氣轉而便柔，弱了姿態說道：
“你......還在怪我跨年沒陪你對不對？懷孕的女人真是敏感。”
“好了，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也能多抽時間，在家好好陪你呀。”
邊說着，他微微俯身，用指腹刮蹭我鼻尖，眼底盡是寵溺。
他輕輕撫摸我的小腹，甚至小心翼翼地側耳去聽胎聲。
沒一會，他疑惑的抬頭，
“是不是月份還小，網上說都會有胎聲，我怎麼沒聽見？”
隨即，他輕聲一笑，護着我坐到沙發上：
“是我太着急了。不過，你說給咱們的孩子取什麼名好呢？”
“如果是女孩，就叫溫暖怎麼樣？男孩的話......算了，我不喜歡臭小子。”
“你說，孩子是跟你像，還是跟我像呢？如果是女兒，應該像爸爸多一些。”
“老婆，你說呢？”
看得出來，他很亢奮，爲自己即將做爸爸而亢奮。
我回過神，嘴角勉強扯出笑，推開他：“我剛檢查回來，想休息會。”
穆霆宇“哦”了一聲，隨即像是想到什麼，
“這是檢查報告吧？我來看看。”
說罷，伸手拿過我手裏的文件夾——裏面放着手術報告。
我沒來得及攔下，眼看他已經翻開第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