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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示白重逢的那天,我正要去給他妻子送月子餐。
四目相對,他瞳孔一縮,聲線顫抖:
“懷月,你怎麼會在這工作——”
我笑着打斷他要敘舊的話頭:
“沈先生,您妻子還等着吃完飯給孩子喂呢。”
我徑直往前走,他卻攔了上來:
“你還在恨我,是嗎?”
他固執地盯着我似乎急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我垂眸看着他手裏一應俱全的產婦用品。
那曾是我翹首以盼也沒得到的待遇。
現在直至以後我都沒機會需要了。
所以,我只是笑着搖搖頭:
“我沒恨過你。”
“我恨的,一直都是當初選擇相信你的我。”
男人的臉瞬間慘白。
..............
沒等他回應,我率先推開門走進房間。
蔣暖暖正一臉煩躁地推着搖籃車,見到我的時候明顯一愣:
“懷月姐,你居然是我的護理師?”
我點點頭,將月子餐放下後抱起哇哇大哭的嬰兒哄着。
也是奇怪,剛剛哭鬧不止的嬰兒在我懷裏立刻收斂哭聲。
蔣暖暖的臉色有些難堪:
“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寶寶他媽呢,在我面前哭個不停,在你這倒是一聲不吭。”
“你要是之前對你的孩子也這麼好,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吧?”
這話帶着敵意,我聽得出來。
如果換做以前,我定是要瞬間翻臉。
但現在,我只是頓了頓,笑着點頭:
“是啊。”
面對我不卑不亢的模樣,蔣暖暖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她掃了一眼月子餐,不悅道:
“不想吃,給我換。”
話音剛落,沈示白也跟了進來哄道:
“好了,這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月子餐,怎麼不愛吃?”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手裏提着的大包小包一一放下,挨個介紹。
產後護理墊、嬰兒尿墊、產婦套裝。
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聽得我不由得唏噓。
沈示白對蔣暖暖確實是好。
好到,曾經面對我產後抑鬱都無動於衷的男人都做出了如此大的改變。
原來愛與不愛差別如此之大。
看着琳琅滿目的東西,我不由得想起那年冬天。
我產後沒多久發現他照顧手底下的小師妹對比我都上心。
他不知道我抑鬱到半個月沒合眼。
卻知道蔣暖暖哪天失眠給她點熱牛喝。
不知道我喂被孩子咬到潰爛發炎,疼到不行。
卻知道蔣暖暖不小心劃破手,給她送創可貼。
不知道我漏尿到像個廢人。
卻知道蔣暖暖感冒發燒讓她請假休息。
那天我哭到幾乎休克,要他給我一個解釋。
沈示白只是看着碎了一地的婚紗照,表情淡漠:
“解釋什麼?”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就因爲你生孩子了我就要拋棄工作一直守在你身邊嗎?”
“再者說,暖暖是我的小師妹,是當初提拔我的老師的女兒,我多照顧她有什麼問題?”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鬧了?”
“護理墊、尿墊、吸器、這些東西你自己不也能買嗎?爲什麼非要我買?”
那時的沈示白和現在判若兩人。
也就是那天晚上在他摔門離開後,我選擇了割腕。
到現在我都能想起那鮮血流盡的感覺,整個人很冷。
浴缸的水加速失溫。
我真的以爲,我要死了。
可再睜眼我出現在了病房裏。
是我的孩子救了我一命。
他高燒驚厥哭聲引來了鄰居報警,警察及時趕到救回我的命。
而我的孩子則因此住進了icu。
我眨眨眼,退了眼底泛起的酸意。
耳邊傳來蔣暖暖得意的笑聲:
“懷月姐,你瞧瞧示白哥現在真是愛大驚小怪。”
“我都住進月子會所了,要什麼有什麼,還給我和孩子買這麼多。”
我回過神將入睡的嬰兒放回搖籃床上,微微笑道:
“嗯,沈先生對您很好。”
“吃完飯記得用吸器吸一下,不然等孩子醒來會漲得難受。”
“有什麼事隨時摁鈴喊我就好,我就不打擾了。”
沈示白炙熱的視線始終落在我身上,聽完這話他甚至露出了幾絲失望。
我沒再多停留,轉身離開。
看我平安出來的實習護理師鬆了一口氣,緊緊跟在我身旁:
“懷月姐,你真不愧是金牌護理師,連這麼難搞的人都能搞定。”
我腳步一頓,不解問道:
“什麼意思?”
實習生瞪圓了雙眼:
“你不知道嗎?”
“那可是沈氏集團的總裁和總裁夫人,脾氣壞得很!”
“在你之前已經有三個護理師被罵哭到辭職了,我還擔心你呢!”
“聽說沈總對他夫人用情至深啊,兩人剛結婚三年就給她全款買了座海島、別墅,甚至都有專屬的私人飛機。”
“不過我聽說,這些都是他創業沒成功的時候許諾給他前妻的,可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啊~”
她唏噓不已,一臉嘖嘖稱奇。
我卻笑了:
“不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什麼?”
我看向窗外凋零的樹葉,輕聲重復:
“我說,我沒有栽樹。”
“因爲當年,他連一句承諾都不曾許諾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