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的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像一頭疲憊的巨獸在雲層中穿行。這是一艘改裝過的舊紀元貨運飛艇，艙壁上布滿了補丁，角落裏堆着各式各樣的零件和工具，空氣中彌漫着機油和汗水的味道。
林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下方不斷掠過的浮空島殘骸。那些島嶼有的還殘留着舊紀元城市的輪廓，破碎的摩天樓像巨人的骨架，在灰黑色的雲層中若隱若現。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腕骨上的印記，白玥的話一直在他腦子裏盤旋——“有人在你體內封印了很強大的力量”。
“在想什麼？”白玥遞過來一塊硬的壓縮餅。她已經換了一身相對樸素的灰色勁裝，將法杖收進了一個特制的背包裏，看起來少了些貴族的清冷，多了幾分練。
林燼接過餅，咬了一口，澀的粉末嗆得他咳嗽起來：“在想我師父。他失蹤前，總說我身上的印記是‘鑰匙’，當時我以爲他是喝醉了胡話。”
“你師父是構裝師？”
“嗯，”林燼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是鏽鐵鎮最好的構裝師，能把最破的零件拼成能用的機械。他說我這印記不是詛咒，只是還沒到覺醒的時候。”
白玥沉默了片刻：“舊紀元的文獻裏提到過，‘墟靈親和’是一種罕見的天賦，能與遺跡產生共鳴，甚至讀懂古代文字。但像你這樣同時親和‘墟靈’與‘蝕’的，從來沒見過。”
“也許我就是個怪物吧。”林燼自嘲地笑了笑。
“別這麼說。”白玥的聲音柔和了些，“力量本身沒有對錯，關鍵在於怎麼用。鏽鐵鎮的時候，你用那股力量保護了張，不是嗎？”
林燼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這麼說。在鏽鐵鎮，所有人都把他當廢物，當災星，從沒人說過他的力量可以用來保護別人。
就在這時，駕駛艙的門被推開，石山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張泛黃的地圖。他的巨錘靠在門邊，錘頭上的寒光讓整個艙室都亮了幾分。
“前面快到‘碎星港’了，”石山把地圖攤在桌上，指着一個被紅圈標記的位置，“破曉之手在那裏有個中轉站，我們先去那裏休整一下。順便看看公會裏的老家夥們有沒有漫遊者號的消息。”
林燼湊過去看地圖。碎星港位於三座大型浮空島的交界處，是中層重要的貿易樞紐，也是掘墓者的聚集地。地圖上標注着密密麻麻的航線和遺跡位置，其中有一個用特殊符號標記的區域，被石山用手擋住了。
“那是什麼地方？”林燼好奇地問。
石山把手挪開，露出符號下方的三個字：深淵隙。
“下層的入口之一，”石山的臉色嚴肅起來，“被劇毒迷霧籠罩，裏面全是變異的怪物和不穩定的空間裂隙，進去的人沒一個能活着出來。據說深淵隙的最深處，藏着第四紀元的核心秘密。”
白玥的目光在“深淵隙”三個字上停留了很久，若有所思：“蝕影議會最近是不是在那邊活動？我在流放的路上，聽說他們一直在找通往下層的路徑。”
石山點頭：“沒錯。上個月我們公會有支小隊在深淵隙邊緣執行任務，被蝕影議會的人襲擊了，全隊覆沒。公會老大放話了，誰能揪出蝕影議會在碎星港的據點，賞十個遺跡核心。”
林燼的注意力卻不在深淵隙上。他看着地圖上碎星港的輪廓，突然覺得很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他摸出師父留下的金屬片，放在地圖旁邊，驚訝地發現金屬片上的紋路，竟然和碎星港周圍的航線圖隱隱重合。
“這……”林燼指着金屬片，“你看，這紋路和碎星港的航線很像。”
石山和白玥湊近一看，果然如此。金屬片上最粗的一條紋路，正好對應着從碎星港通往某個未知區域的航線，航線的終點被一個小小的螺旋符號標記着。
“是漫遊者號的位置！”林燼激動起來，“我師父把漫遊者號的位置藏在這金屬片上了！”
石山卻皺起了眉頭：“不對。這條航線我認識，是通往‘死寂之海’的，那裏本沒有浮空島，只有無盡的廢墟和風暴，從來沒人能活着從那裏回來。”
白玥也搖了搖頭：“法典記載，死寂之海是‘蝕’濃度最高的地方，任何生命進去都會被腐蝕。漫遊者號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那裏停留。”
林燼的興奮瞬間被澆滅了：“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飛艇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警報聲刺耳地響起。
“怎麼回事？”石山猛地沖向駕駛艙。
林燼和白玥也跟着跑了出去。駕駛艙裏，飛行員正手忙腳亂地控着方向盤，臉色慘白。
“是……是風暴！”飛行員指着窗外，“還有……蝕影議會的飛艇！”
窗外，原本還算平靜的天空突然變得漆黑，狂風卷着灰黑色的雲團呼嘯而來，無數碎石在風暴中飛舞。更可怕的是，三艘銀灰色的飛艇正從風暴中沖出來，飛艇的側面印着蝕影議會的暗紅色螺旋標記。
“他們怎麼會追這麼快？”白玥握緊了法杖，“除非……有人給他們報信。”
石山一拳砸在控制台，怒吼道：“肯定是碎星港裏的內鬼！這幫雜碎！”他轉身對林燼和白玥說，“你們坐救生艇走！我引開他們！”
“不行！”林燼立刻反對，“你的飛艇……”
“這破艇不值錢！”石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破曉之手的人，從來不會丟下同伴。你們去碎星港找公會老大，就說是石山讓你們去的，他會保護你們。”他從懷裏掏出一塊刻着山脈印記的令牌，塞給林燼，“拿着這個，公會的人會認。”
白玥還想說什麼，石山已經把他們推向了救生艇的艙門：“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記住，一定要找到漫遊者號，那可能是對抗蝕影議會的關鍵！”
風暴越來越大，蝕影議會的飛艇已經開始攻擊，激光束打在飛艇的防護罩上，發出刺眼的光芒。石山扛起巨錘，對飛行員喊道：“把引擎開到最大，咱們去會會他們！”
林燼看着石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他認識石山還不到半天，這個憨厚的壯漢卻願意用自己的命來保護他們。
“保重！”林燼對着石山的背影喊道。
石山回頭，咧嘴一笑：“到了碎星港，給我留壺好酒！”
救生艇被彈射出去，像一片葉子在風暴中飄搖。林燼透過舷窗，看到石山的飛艇猛地調轉方向，朝着蝕影議會的飛艇撞了過去，巨大的爆炸聲在風暴中響起，火光染紅了半邊天。
“他會沒事的。”白玥輕聲說，聲音卻有些顫抖。
林燼握緊了令牌，腕骨上的印記再次發燙。這一次，他沒有感到恐懼，只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鏽鐵鎮沒了，張沒了，石山又爲了保護他們沖向了敵人。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了。
他要找到漫遊者號，要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要讓蝕影議會付出代價。
救生艇穿過風暴，前方逐漸出現了一片燈火。那是碎星港，一座建立在巨大浮空島上的城市，無數飛艇在港口上空穿梭，像一群忙碌的螢火蟲。
但林燼知道，這座看似繁華的港口，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蝕影議會的內鬼藏在暗處，無數雙眼睛可能正在盯着他們。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白玥，她正望着窗外的碎星港，法杖頂端的藍寶石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準備好了嗎？”林燼問道。
白玥點頭，眼神銳利如刀：“隨時。”
救生艇緩緩降落在碎星港的碼頭，艙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混雜着機油、香料和汗水的氣味撲面而來。碼頭上來來往往的人形形，有背着武器的掘墓者，有穿着華麗長袍的商人，還有一些眼神警惕、行蹤詭秘的家夥。
林燼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令牌和金屬片。
碎星港的冒險，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