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姚小娟出院後第三天，葉清怡在去作協的路上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口鼻。
意識消失前，她最後看見的是弟弟葉明輝猩紅的眼睛。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反綁着手，關在一間廢棄的倉庫裏。
姚小娟縮在對面牆角，同樣被綁着，正低聲啜泣。
倉庫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葉明輝提着半瓶酒晃進來，手裏把玩着一把生鏽的匕首。
他蹲在葉清怡面前，酒氣噴在她臉上，
“我的好姐姐，你醒了？”
葉清怡沒說話，目光掃過倉庫。
破窗，積灰，堆滿廢木料。
“你綁她做什麼？”葉清怡看向姚小娟。
“順便捎上的。”葉明輝咧嘴笑，
“誰讓她當時也在你家。不過正好……”
他晃晃悠悠站起來，匕首尖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程大教授不是最在乎你們嗎？我給他出了道選擇題。”
葉清怡心一沉。
“你瘋了。”
“我是瘋了！被你們瘋的！”
葉明輝突然暴起，一腳踹翻旁邊的破木箱，
“工作不給我，錢不給我，我娶不上媳婦兒都是你的錯！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那好丈夫選你還是選她！”
他說着掏出個舊式電話，撥通了號碼。
電話接通，程裕謙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帶着急促的喘息：
“葉明輝！你把清怡和小娟帶哪兒去了！”
“城西老倉庫。”
葉明輝對着話筒獰笑，
“程大教授，給你半小時，一個人來，帶上贖金。”
電話那頭呼吸驟停。
“你想什麼？”
葉明輝不理會，直接掐斷電話。
倉庫陷入死寂，只有姚小娟壓抑的哭聲。
葉清怡靠在牆上，手腕被粗糙的麻繩磨得生疼。
她看着窗外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心裏竟奇異地平靜。
她想起上一世，自己病重時程裕謙在書房熬夜爲姚小娟改稿的背影；
想起這輩子，他每次看向姚小娟時眼中那份沉重的責任感。
答案其實早就清楚了。
只是她總還抱着一絲可笑的幻想。
二十分鍾後，倉庫外傳來急刹車聲。
程裕謙沖了進來，手裏拎着個布包。
他額發凌亂，白襯衫被汗水浸透，口劇烈起伏。
“這是三份的錢，放了她們。”
他把布包扔在地上。
葉明輝一腳踩住布包，拎起姚小娟，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只能贖一個，選誰？”
程裕謙目光掃過葉清怡，又落在姚小娟慘白的臉上。
“葉明輝，這是犯罪！”
“少廢話！選！”
葉明輝手一用力，姚小娟脖頸上瞬間現出一道血痕。
姚小娟哭出聲：“裕謙哥，救我……”
程裕謙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他看向葉清怡。
四目相對。
葉清怡看着他，平靜地等着那個早已知道的答案。
程裕謙的聲音嘶啞，手指向姚小娟，“先放小娟。”
倉庫裏靜了一秒。
葉明輝哈哈大笑，一把推開姚小娟：
“聽見沒？我的好姐姐，你男人不要你了！”
程裕謙沖上前接住踉蹌的姚小娟，快速解開她手上的繩子，將人護在身後。
整個過程，他沒再看葉清怡一眼。
葉清怡看着自己結婚三年的丈夫，小心翼翼地檢查姚小娟脖子上的傷口，輕聲安撫。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摔傷膝蓋，他也是這樣蹲在面前，皺着眉頭說“怎麼這麼不小心”，然後笨拙地給她塗紅藥水。
原來有些溫柔，不是消失了。
只是不再屬於她了。
麻繩深深勒進皮肉，可她感覺不到疼。
心裏某個地方，像被徹底挖空了，風呼呼地往裏灌，又冷又空。
葉明軒轉身，一把揪起葉清怡的頭發，匕首抵上她的咽喉：
“你們繼續恩愛吧，我要走了。”
程裕謙臉色驟變：“你！”
“別過來！”
葉明輝拖着葉清怡往倉庫後門退，
“你敢跟來，我立馬捅死她！”
倉庫後門停着一輛破舊的摩托車。
葉明輝把葉清怡推上車，發動引擎。
引擎轟鳴聲中，葉清怡回過頭。
程裕謙抱着瑟瑟發抖的姚小娟站在倉庫門口，身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揚起的塵土裏。
她轉回頭，迎面是呼嘯的風。
臉上冰涼一片，不知道是風刮的，還是別的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