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是個什麼性子,傅父清清楚楚,他張腔制止,“媽,別鬧了,青山吃過飯之後還得帶時杳回家,青竹吃過飯之後也得喝藥,就讓他們好好吃個飯。”
隨後他又看向裴青山,擲地有聲道,“青山,坐下吃飯。”
裴青山依言坐下,坐下時不慌不忙給時杳夾了塊肉。
傅老太太冷着臉,“我這個老太婆說句不好聽的,青山始終不是我們家的人,我這次讓你叫他過來,就是因爲半山灣的事。”
“他並非我們傅家人,而我們傅家養他那麼多年,已經是我們傅家對他莫大的情分,他何來分走我們傅家財產的理由?”
我知道你們夫妻兩人顧念舊情,但什麼也得有個度。要是事事都失了分寸,只會讓傾晚這孩子寒心。”
時杳沉了沉眸。
雖是來時裴青山早就跟她打過預防針,但她還是沒想到,傅老太太說話會這樣不好聽。
下意識看向裴青山。
對方依然安坐如山,像是局外人一樣,給她又投喂了一塊魚肉。
“這是藍鰭金槍魚的魚腹肉,爽口彈滑,你肯定愛吃。”
時杳不知道什麼是藍鰭金槍魚,不過她愛吃魚,倒也來者不拒地吃下。
裴青山看起來並不着急,她也放鬆了心情。
裴青山這個在傅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當事人都不急,她一個不了解傅家人的外人,急也沒用。
“媽,半山灣的房子早就許了給青山作爲婚房,況且,這些年來傅氏的產業都是青山在打理,青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傅父沉靜接過傅老太太的話。
“若是非要斤斤計較的話,傾晚雖是跟時家解除了婚約,但裴家給傾晚準備的嫁妝,南山景園那邊的房子,依然是在傾晚名下。按照你那樣說,是不是裴家也應該拿這些來做做文章,說是傾晚分走了裴家的財產?”
“還有,青山在我們家二十多年,傾晚也在裴家二十多年。媽,懂算計是好事,但有時候算計這種事不能算得太清楚,尤其是有些東西算清楚了,反倒是傷感情。”
傅老太太被傅父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短暫失語後,她看向傅青竹。
似是泄憤,“青竹,傾晚怎麼都是你的大姐,你怎麼能在飯桌上故意擠兌你的大姐呢?”
傅青竹正在喝湯,聞言放下湯碗,眼圈染上紅意,“,我沒有擠兌大姐,我只是給媽道了一句謝而已,其餘我什麼都沒說。”
時杳本來還想替傅青竹鳴不平,直到看到傅青竹在桌底朝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後,她打消了這個心思。
傅青竹明顯可以自己應付。
“你這種小心思是我前幾年玩剩下的。”
傅老太太不依不饒,“別以爲我這個老太婆眼盲心瞎,我這個老太婆眼睛雪亮着呢,你就是心裏沒有傾晚這個大姐。”
“,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
傅青竹眼淚下來了,“青竹真羨慕大姐有護着,不像我,就給媽道了一聲謝在眼裏都是個錯。”
時杳挺好奇傅青竹的眼淚怎麼下來得那麼快。
直到她看到——
傅青竹垂在飯桌下的手掐了一下大腿,大概是用力過猛,楚楚可憐的表情沒維持住,險些換上痛苦面具。
時杳:“……”
爲了表達自己的不滿,傅青竹確實是挺拼的。
裴青山皺了皺眉,“,我實在看不出來青竹有什麼故意擠兌的心思,你是不是年紀大了多心了?”
時杳將嘴裏的菜咀嚼完,也不緊不慢地跟着說,“青竹,別哭了,哭着不好看還是次要的,把身體哭壞了就不值得了。”
傅父看不下去,“媽,青竹身體確實不好,前一陣子醫生才給加了藥,你還是少說兩句吧,要是吃飽了,你可以回房去歇着。”
傅老太太拉不下老臉,“還沒吃飽你就要趕我這個老太婆下飯桌了?”
傅父不說話,低頭吃飯。
傅母打圓場,“行了,食不言寢不語,都吃飯吧。”
傅老太太滿臉通紅,卻也沒再說什麼,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鬧劇雖然是結束,但飯桌的氣氛卻是徹底冷凝下來。
其餘人皆是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除了裴青山依然像是沒事人一樣,看時杳愛吃魚,給時杳又夾了幾塊魚。
時杳吃魚的時候髒了手,吃完後起身去了洗手間。
剛洗完手,裴青山的信息就發了過來。
【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
雖是陌生環境,飯桌也拘束,但被裴青山接二連三投喂,時杳確實是吃飽了。
對方的消息秒回。
【先不要回來,在外面給我打個電話,電話接通之後不用說話,聽着就行了。】
時杳不理解,但還是按照裴青山所說的,給他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
那邊裴青山沉默片刻之後,聲音沉穩開口,“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過去。”
隨後,時杳聽到裴青山在那邊一本正經開口,“公司臨時有些事要急着處理,我帶時杳先走。”
時杳:“……”
這一招,大概叫做金蟬脫殼。
傅父不疑有他:“那就趕緊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傅母還有些猶豫,“不知道時杳吃飽了沒有?要不讓時杳留下繼續吃飯,吃過飯我再讓我們家司機將時杳送回去?”
“不了。”裴青山禮貌婉拒,“時杳對這邊陌生,跟你們也不熟悉,要是一個人留着難免拘束,我帶她一起走。要是她實在沒吃飽,我可以讓阿姨給她做飯。”
傅母也不再說太多,只叮囑,“那行吧,天色晚,你讓司機開車慢點。”
“好。”
裴青山看了眼手機屏幕,卻發現時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電話掛斷。
去洗手間找了一圈,沒見到時杳的身影,裴青山又給時杳打了個電話。
時杳很快接了電話,“喂?”
裴青山:“在哪裏?”
“出門了,你一出門就能見到。”
“好……”
話音剛落,話筒那邊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時杳掛斷了電話,甚至都不給他多說一個字的時間。
裴青山敏銳感覺到時杳應該是故意的。
他應該是哪裏做得不好惹了時杳生氣了。
只是,裴青山多少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思考了一下,怎麼都沒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了時杳生氣。
這是裴青山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女人心,海底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