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結婚紀念當天,丈夫送了我一大束玫瑰花。
我抱着花正準備感動,就聽到懷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漂亮姐姐,你可不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給騙了!他先是拿我送給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沒要,他才把我抱回家送給你的,這就是個渣男啊!」
我震驚地低頭,發現玫瑰花正瘋狂搖着葉子,像是在着急地提醒我。
還沒反應過來,我就又聽到花盆裏的搖錢樹開了口:
「玫瑰花,別白費力氣了,人類本聽不到我們的語言。之前我被帶回家的時候,就告訴過那個女人,她丈夫背着她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書房那盆多肉也和她說過很多次,她丈夫已經準備好了離婚協議,等財產轉移完,就會和她離婚娶另一個女人。可她什麼也聽不到,還天天幸福地覺得丈夫最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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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思議地僵在原地。
玫瑰花和搖錢樹的話像把錘子,一下下砸在我心上,砸得我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丈夫陸弛發現我的異樣,一如既往將我圈在懷裏,溫柔地詢問道:
「明姝,怎麼站着不動了?不喜歡我送你的玫瑰花?」
感受着身後溫暖的腔,我有些不確定。
戀愛五年結婚三年,陸弛是所有人眼中公認的老婆奴。
他記得我所有喜好,會在每個節送花給我。
也會爲了給我安全感,拒絕所有上不得台面的應酬,哪怕因此損失上千萬的也在所不惜。
這麼愛我的他,真的會背着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等轉移完財產後就和我離婚嗎?
我很想開口問陸弛,但話到嘴邊,最終卻只是搖頭道:
「沒有,就是這花太漂亮,一時看呆了。」
陸弛明顯鬆了一口氣,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要是喜歡,明天還送你。」
他鬆開我,去書房處理工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剛才搖錢樹說的話卻在耳邊打轉:
「書房那盆多肉也和她說過很多次,她丈夫已經準備好了離婚協議,等財產轉移完,就會和她離婚娶另一個女人。」
所以離婚協議在書房對嗎?
我望着書房的方向,心中有些發苦。
玫瑰花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變化,已經和搖錢樹熱聊起來。
我脆將它進離搖錢樹最近的花瓶,方便它們聊天。
接下來直到睡前,我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陸弛睡熟後,我躡手躡腳下床去了書房。
想要查證一下,搖錢樹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月光順着窗簾縫照進來,剛好照在書桌最下層帶密碼鎖的抽屜上。
那是陸弛用來放所有重要文件的地方。
早在結婚時,他就當着我的面,將密碼設置成了我的生。
我深吸一口氣,輸入數字——
密碼錯誤。
抽屜沒有打開。
陸弛把密碼給換了。
我心中刺痛,下一秒,書桌上的多肉忽然開了口:
「密碼是兩年前的情人節期,那一天是他和那個女人定情的子。」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我握着密碼鎖的手指止不住地發抖。
我和陸弛是三年前的中秋結的婚,而他們定情是在兩年前的情人節。
也就是說,結婚不到半年,他就已經背叛了我。
眼淚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流下來。
我顫着手輸入密碼,咔嗒一聲,抽屜開了。
多肉驚訝到不行:「人,你終於能聽到我們說話了?」
它立馬大叫起來,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房子裏每一株植物。
我沒有理會它,只是怔怔地看着抽屜最上面放着的那份文件。
封皮上離婚協議幾個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顫抖着翻開,陸弛的名字龍飛鳳舞地籤在末尾。
所以,植物們沒有騙我。
那些我以爲的幸福,不過是陸弛精心編織的謊言。
我把協議放回抽屜,離開書房的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面。
我強忍住沒有發出聲音,害怕吵醒臥室裏的陸弛,打草驚蛇。
可等我平復好心情,再回到臥室時,燈居然亮着。
陸弛靠在床頭看向我,眼神看似溫柔,實則充滿戒備:
「明姝,你這麼晚去哪了?」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我按下心中的慌亂,佯裝鎮定道:
「剛剛口渴去喝水,結果忽然打雷了,我嚇得腿都軟了,就在外面多緩了會兒。」
要是從前我說自己害怕,陸弛立馬就會把我抱在懷裏安撫。
可現在,他只是探究地將我打量了一圈。
2
確定我不像是在說謊之後,他忽然起身下了床:
「我想起來有項工作必須現在處理,需要出門一趟。你自己在家安心睡覺,不用等我回來。」
他急匆匆換鞋出了門。
聽着遠去的腳步聲,搖錢樹疑惑道:
「奇怪,爲什麼每次打雷天,他都要出門處理工作啊?」
我愣了愣,後知後覺發現確實如此。
這兩年每次晚上打雷,陸弛都說臨時有工作要處理。
從前我只是心疼陸弛半夜還要工作,現在再想,哪有這麼巧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聽到玫瑰花說:
「什麼處理工作啊,他是出門陪別人去了,那個女人怕打雷!」
原來如此。
陸弛不關心我害不害怕打雷,早在兩年前,他心中牽掛的就只有別人了。
我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植物們連忙七嘴八舌地哄我。
陸弛果然一夜未歸。
我在客廳枯坐到天亮之後,給律師打去電話:
「李律師,我想離婚。我丈夫有了別人,還轉移了婚內財產。」
李律師的聲音很冷靜:
「這種情況,你需要先收集你丈夫越軌以及轉移婚內財產的證據。」
收集證據嗎?
可我連陸弛是和誰在一起都不知道。
玫瑰花倒是見過那個女人,可它愧疚道:
「但我只知道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不知道她在哪兒。」
聞言我犯了難,總不能帶着玫瑰花出門一個個人去認吧。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搖錢樹幽幽開口:
「我想,我應該知道是誰。」
「之前我在那個男人辦公室擺着的時候,見過他抱他的女秘書。」
我的手指猛地攥進,下意識想起那個總穿着紅裙子,走路搖曳生姿的女人。
是她?
但搖錢樹又有些猶豫:
「可這也是我很久之前看到的,之後我就被搬回家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帶了一支玫瑰花出門,徑直去了陸弛的公司。
一路上,我能聽到各種植物說話的聲音。
路邊的野草在抱怨剛剛過去的車子軋到了它,綠化帶裏的灌木捂着腦袋哭訴環衛工給它新修的頭發不好看......
能聽到植物對話後,外面的世界,忽然就有了不一樣的風景。
到陸弛公司的時候,前台告訴我他正在開會。
我輕車熟路地上了樓,剛準備推開陸弛辦公室門的時候,裏面先一步推門,走出來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那就是陸弛的女秘書,許淺柔。
玫瑰花也適時叫起來:「就是她!」
我呼吸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之前兩年,我曾無數次見過陸弛和許淺柔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
那時我還感慨許淺柔對工作的上心,曾特意送禮物感謝她對陸弛事業上的幫助。
沒想到,從頭到尾,我都是個笑話。
許淺柔沖我揚起標準的職業微笑,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得意:
「不好意思太太,陸總交代了,他不在的時候,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進他的辦公室。您要是想等陸總的話,我帶您去會客區。」
她把「其他任何人」幾個字咬的很重,顯然是在說她自己除外。
我還沒什麼反應,玫瑰花卻先生氣起來:
「有什麼好得意的,足別人婚姻的壞女人!一想到我被這樣的人碰過,我就覺得自己髒了。」
聞言,我下意識摸了摸玫瑰花安撫它。
許淺柔看到我手中的花,眼中一閃而過嘲諷:
「想必這是陸總送給太太的花吧,怪不得太太這麼寶貝,出門都不忘帶一支。」
我知道,她是在嘲諷我把她不要的東西,當寶貝一樣對待。
我下意識握緊手指。
3
本來這一趟,也只是爲了確認陸弛的越軌對象是不是他的女秘書。
現在確認完了,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正準備離開,我卻忽然聽到呼救聲:
「曬死了!這個位置曬得老子葉子都黃了!誰來救救老子啊!」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落地窗邊一盆文竹正在太陽下直射,葉子蔫得厲害,盆土都裂了。
我走過去,想把它挪到陰涼處。
可剛搬起花盆,許淺柔就沖過來攔住了我:
「太太不別亂動,公司每樣東西都有固定位置的。」
言外之意,我一個公司外的人,沒有動東西的權利。
「可它快被曬死了!」我皺着眉,想繞過許淺柔。
許淺柔依舊攔着,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她忽然痛叫了一聲,捂住自己的手指:
「太太,我好心好意提醒您,您不聽就算了,爲什麼要拿文竹的葉子劃傷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開完會過來的陸弛一把推開。
他的力度很大,我踉蹌着撞到身後的茶幾,腰磕在尖角上,疼得我瞬間彎下腰,眼淚都快出來了。
可陸弛卻像是看不到一樣,只顧着關心許淺柔連皮都沒破的手指。
等確定許淺柔沒大礙後,他回頭看我,眼神裏滿是不耐煩和指責:
「裴明姝,你怎麼回事?忽然跑到公司裏鬧,還用文竹傷害我的員工。快給淺柔道歉!」
我扶着茶幾站起來,腰還在隱隱作痛,聲音發顫:「我沒錯,爲什麼要道歉?」
文竹也憤怒道:
「老子本就沒碰到這個壞女人好不好!怎麼這個男的連問都不問,就直接要好心姐姐道歉,真是氣死我了!」
連竹子都能明辨是非,陸弛卻是連求證都沒有,就毫不猶豫站在了許淺柔那邊。
我的心揪着疼,下一秒,卻聽到陸弛冷聲道:
「惹了事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這幾年我真是慣壞你了!」
「保安呢?把太太帶去公司的雜物間,讓太太在裏面好好反省一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陸弛。
他明知道我有幽閉恐懼症,居然要關我去雜物間。
說什麼慣壞了我,可他真正慣的,本不是我。
寒意從心底升起,我不由得流下一行淚。
陸弛卻看都沒看,直接揮手要保安帶走我。
保安架着我的胳膊往雜物間走,我掙扎着,卻怎麼也掙不開。
手裏的玫瑰花心疼地安慰我:「漂亮姐姐,你別害怕,我陪着你呢。」
雜物間又小又暗,我被推進去之後,恐懼立馬像藤蔓一樣纏上我,勒得我喘不上氣。
這時,角落裏忽然傳來虛弱的聲音:「是有人來了嗎?能不能救救我?」
我驚恐地順着聲音看過去,卻發現雜物間的角落裏,堆滿了枯萎的花。
那些花,全都是我曾送給陸弛的。
送他的時候,他曾寵溺地說:「老婆送的任何東西,我都會很寶貝地保存起來的。」
原來雜物間,就是他口中寶貝保存的地方。
現在,那些花全部枯死,只剩下上周我送給他的向葵還奄奄一息地在求救。
向葵看到我,十分激動:
「人類,還記得我嗎?上周你把我送給那個雄性之後,他很快就把我丟進雜物間。我已經和很久沒有見過太陽了,你快救救我。」
我蹲下來,看着曾經燦爛的向葵,變成現在這即將枯萎的模樣,忍不住流下眼淚。
「好,我一定救你出去。」
我和向葵,和這些已經枯死的花,何其相似。
以爲會擁有陸弛的真心,卻原來,在他眼裏,從來都是可以隨便丟棄的東西。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4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雜物間的門忽然被推開,外面刺眼的光線涌進來。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等適應了光線再睜開,發現陸弛已經站到了我面前。
他伸手想扶起我,被我下意識躲開後,臉色變得有些不悅。
我沉默地站起來,跟着陸弛出了雜物間後。
他忽然嘆了口氣,語氣溫柔:
「明姝,下午的事你別怪我。我只是不想讓員工覺得我偏袒自己的太太,所以才懲罰了你的。而且只是把你關在雜物間,也沒做什麼,你不要生氣。」
這話說的,仿佛完全忘了我有幽閉恐懼症的事。
我沒有說話,不遠處一盆綠蘿卻忽然開了口:
「噦,渣男裝什麼溫柔啊!明明在進雜物間之前,還在和紅裙子發語音,說這麼快放漂亮姐姐出來,只是怕她在財產轉移完之前產生懷疑。」
怪不得只關了我這麼短時間。
原來只是想穩住我啊。
我眼眶很酸,但已經麻木到沒什麼眼淚可流了。
離開陸弛公司回家的時候,我特意帶上了向葵和那盆要被曬死的文竹。
向葵和文竹全都發出歡呼聲,但我卻始終沉默着。
不知道和陸弛說什麼,也不想和他說什麼。
陸弛瞥了我幾眼,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明姝,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是知道了什麼嗎?」
我轉頭看他,還是沒忍住譏諷地反問他:「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他臉上一閃而過心虛,但很快鎮定下來:
「沒什麼,我就是怕你一個人胡思亂想,傷害了我們的感情。」
我們的感情,還用我傷害嗎?
我忽然覺得沒意思極了,閉上眼睛不想再看陸弛,「我累了。」
我累了,所以這出婚姻鬧劇,還是由我先結束好了。
因爲我一直冷着臉,陸弛漸漸沒了哄我的耐心,回家之後,直接就住進了書房。
我懶得理會,在安頓好向葵和文竹之後,就去找了個小報記者,請他幫我去拍一些陸弛和許淺柔婚內越軌的照片。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
睡夢中還隱約聽到搖錢樹正在向新來的小夥伴介紹家裏的情況。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我剛起床,就聽到在陽台曬太陽的向葵着急道:
「人類,不好了!那個壞女人在樓下!」
才過去一夜,向葵就已經知道了我和陸弛還有許淺柔之間的一切。
我走到床邊,順着落地窗往下看。
許淺柔站在樓下一輛黑色保時捷旁,依舊是張揚的紅裙子,顯然正在等陸弛。
我還在發愣,陸弛已經拎着行李箱走到客廳:
「明姝,分公司業務出問題了,我要去核查一下,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視線落在陸弛正在裝東西的行李箱上。
從前和我出門旅行,陸弛就愛把安全措施放在行李箱夾層裏。
直到現在,他的習慣也沒有改。
我有些僵硬地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
陸弛沒等到我的回復,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些。
他也不再說話,收拾完行李箱後,徑直拎着就出了門。
沒過多久,我就看到他走到許淺柔身邊,自然地攬上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許淺柔笑着錘了他一下,在上車前,忽然抬頭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滿是得意。
我下意識後退幾步,然後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家裏是單向玻璃,許淺柔看不到我才對。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情緒,將陸弛和許淺柔的出行信息發給了小報記者。
沒過兩天,小報記者就給我發了上百張陸弛和許淺柔的親密照片。
照片發來的時候,我正在收集陸弛轉移財產的證據。
在看到他將名下所有車房還有資產全都轉到許淺柔名下的時候,我雖然早有預料,但心髒還是忍不住地抽痛。
我花了八年時間,陪陸弛從寂寂無名走到現在。
我陪他住過地下室,吃過發黴的饅頭,爲了和他在一起不惜和父母決裂。
我花光所有積蓄幫他創業,爲他求人拉找。
他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曾開心地抱着我轉圈,說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讓我過一天窮子。
我信了。
可他卻食言了。
八年感情,他竟然算計我到如此地步。
既然如此,陸弛,你別怪我。
我擦掉眼淚,將所有證據打包給李律師:
「證據齊了,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