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和醫生女友登記結婚那天,女友卻把我的材料換成了男同事的。
窗口遞出的結婚證上,赫然印着她和那個男人的名字。
我還沒開口,女友就義正言辭地教育我:
“林淵,宇峰的父親性命垂危,他家境又不好,重症醫保必須夫妻共同申請,都是同事,我不能眼睜睜看着老人病逝。”
“你別胡鬧,等老人病情穩定我就和他離婚。”
見我沒有反應,站在一旁的張宇峰突然沖我下跪,聲淚俱下:
“林哥,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你幫幫我吧,那可是我爸啊。”
見張宇峰如此,女友一把將我推開,當着整個科室的人呵斥:
“林淵,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見死不救的人。”
“現在就給宇峰道歉,再轉點錢給人家賠罪。”
“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和我結婚了。”
我取下手上的戒指,扔在女友臉上:
“不需要了。”
這張證,這個人,我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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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鳶看着我摘下戒指,眼裏全是譏諷,她嗤笑出聲:
“宋淵,你在這兒跟我玩欲擒故縱?”
“三十多歲的人了,你怎麼這麼幼稚。”
她往前一步,姿態高傲,語氣帶着施舍般的指責:
“你自己也是醫生,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宇峰爸爸那種晚期癌症,後續治療就是個無底洞。”
“我力所能及地幫幫他,怎麼了?”
“你還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嗎,你的同理心呢,你的孝心呢?”
“你這樣子,讓我怎麼放心把自己交給你。”
聽着她一句比一句更不留情面的話,我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了。
目光瞥向她身旁的張宇峰,那個男人正低眉順眼地站着,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讓我覺得這一切真是荒唐又無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的我們,變得漸行漸遠。
從前我們如膠似漆,吃飯、下班都要黏在一起。
可後來,“要加班”、“有手術”、“寫報告”,她找的借口越來越多,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而她那所謂的加班,陪伴在側的,全是張宇峰。
我曾因心中憤懣質問,換來的卻是她更嚴厲的斥責,說我不懂事,不顧她的事業前途。
可她那哪是加班,分明是公費約會。
醫院裏家境貧困、需要幫助的病人那麼多,怎麼沒見宋雨鳶去和他們領證結婚,偏偏就只是張宇峰。
我心裏這樣想着,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宋雨鳶臉色一變,剛要開口,張宇峰卻搶先一步,扯住了她的衣袖,聲音帶着哭腔,委屈至極:
“雨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知道會讓林哥這樣誤會你,他這樣說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不能讓你爲了我承受這些非議,這婚,我們還是離了吧。”
“我爸的事,我再自己想別的辦法。”
他說着,作勢就要往離婚登記的櫃台走。
宋雨鳶一把用力拉住他,轉回頭看我時,眼神裏滿是失望,語氣也更加凶狠。
“宋淵,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狹隘,刻薄,不可理喻。”
“立刻給宇峰道歉,然後把你下半年一半的獎金轉給他作爲補償,這是你欠他的。”
欠他的。
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屈辱的閘門。
自從張宇峰通過關系轉來我們醫院,宋雨鳶的心和眼睛,就幾乎長在了他身上。
我記得再清楚不過,之前張宇峰在手術台上出現重大失誤,慌了手腳。
宋雨鳶爲了去安慰他,直接把自己的主導手術拋給我。
我毫無準備,被緊急推上手術台,如履薄冰、精神高度緊繃地連續作了九個小時,才勉強將那台高難度手術圓滿完成。
當我拖着幾乎虛脫的身體走出手術室,迎接我的不是安慰和感謝,而是主任劈頭蓋臉的怒罵。
原來,在我拼死拼活幫她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宋雨鳶爲了保全張宇峰,竟然違規作,把他手術失誤的責任,一股腦全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被主任罵到狗血淋頭,緊接着又被不明真相、悲憤交加的家屬圍住,推搡,責問,甚至拳打腳踢。
最後,院方爲了平息事端,扣掉了我整整一個月的工資和獎金。
而我的女友宋雨鳶呢。
從始至終,她都在另一個男人的家裏,溫柔地安慰他。
想到那段暗無天的子,想到自己付出的真心和承受的委屈,心髒像是被泡在陳年的酸液裏,澀得發疼。
我看着眼前這個爲了另一個男人,對我橫眉冷對、步步緊的宋雨鳶,只覺得無比陌生。
所有的留戀、不甘和痛苦,在這一刻,終於被消耗殆盡。
我深吸一口氣,迎上她憤怒的目光,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沒做錯任何事,不會道歉。”
“宋雨鳶,我們分手。”
2
說完,我轉身徑直離開了民政局。
沒再理會宋雨鳶在她身後氣急敗壞的叫囂。
“林淵,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好,你要分是吧,你可別後悔。”
回到醫院,換上白大褂,我強迫自己投入到無盡的工作中,只有忙碌才能暫時麻痹那顆抽痛的心髒。
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
宋雨鳶突然通知我第二天去領證,我欣喜若狂,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沖進主任辦公室請假。
主任當時皺着眉頭,語氣不悅:“小林,最近醫院這麼忙,你怎麼還挑這時候請假?”
我只是摸着後腦勺,咧着嘴傻笑:“主任,就一會兒,我去結個婚,領個證就回來,絕不耽誤工作。”
那時的滿腔甜蜜和期待,此刻回想起來,只剩下無盡的可笑和諷刺。
原來她那麼急着領證,不是爲了和我開啓新生活,而是爲了給張宇峰的父親騰出合法妻子的身份,好辦理重症醫保。
我在她規劃的未來裏,甚至不如另一個男人的父親重要。
忙碌了一整天,身心俱疲。
站在熟悉的家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打算今晚就和宋雨鳶徹底攤牌,理清所有關系。
然而,門一打開,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老人。
而張宇峰,正端着一個杯子,小心翼翼地給老人喂水。
張宇峰身上穿的,赫然是我那件真絲睡衣。
他手裏拿着的杯子,是我和宋雨鳶一起在陶藝店親手做的,世界上僅有一對的情侶杯。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口,灼燒着我的理智。
我還沒開口,沙發上的老人先看見了我,他疑惑地朝着廚房方向喊道:
“兒媳婦啊,這是誰呀,怎麼會有你家的鑰匙。”
宋雨鳶系着圍裙,一邊擦手一邊從廚房走了出來。
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她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慌亂和心虛。
她幾乎是立刻堆起笑容,對着老人溫聲解釋:
“爸,這是我哥,他來我們家拿個東西,拿了就走。”
說完,她立馬沖上來,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幾乎是把我拖拽進了廚房,生怕我有任何說話的機會。
關上了門,她鬆開我,眉頭緊鎖,語氣帶着不耐煩和質問。
“你回來嘛?”
我覺得荒謬至極,冷笑一聲。
“這是我家,你說我回來嘛。”
“宋雨鳶,你是不是入戲太深,真把這裏當成你和他的愛巢了。”
她被我的話噎住,臉色變了幾變,隨即又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語氣軟了下來,開始她慣用的套路。
“哎呀,寶寶,你聽我解釋。”
“你也看見了,宇峰他爸情況真的很不好。”
“宇峰爲了給老爺子籌集手術費,剛把租的房子退了,距離手術的子還有一段時間,住院太貴了,老爺子沒地方去,總不能讓他們流落街頭吧。”
“我就暫時讓他們住幾天,我們這個小區環境好,適合老人養病。”
“你先去酒店將就一下,或者回你爸媽那兒住段時間,行不行?等老人穩定點了,他們就走。”
看着她這副理所當然、死皮賴臉的模樣,我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讓他們住幾天,然後呢?”
我嘲諷地看着她:“是不是接下來還要我出錢給他爸治病,順便把我的工資卡也交給你們這對苦命鴛鴦打理。”
“宋雨鳶,你把我當什麼了,自動提款機兼冤大頭?”
她臉色一白,似乎被我的尖銳刺到,立刻換上了威脅的語氣。
“林淵,你嘛非要這麼說話,你要是不同意,就別想跟我領證了。”
我看着她,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也無比清醒。
過去對面多年的付出,在此刻都變成了笑話。
“你忘了嗎?”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在民政局,我們已經分手了。”
就在這時,廚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張宇峰站在門口,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宋雨鳶,聲音哽咽。
“雨鳶,你別爲了我跟林哥吵了,都是我沒用,是我對不起你們。”
“我不該來的,我這就帶我爸走,我們這就走。”
他說着,真的轉身就去攙扶沙發上的老人,動作緩慢又透着十足的委屈。
“宇峰。”
宋雨鳶見狀,立刻急了,狠狠瞪了我一眼。
“林淵,你看你把宇峰成什麼樣子了,他都已經這麼難了,你怎麼一點同理心都沒有。”
她一把推開我,沖出了廚房,追着張宇峰而去。
臨出門前,她回頭惡狠狠地瞪着我,扔下一句:
“林淵,如果宇峰出什麼事,我絕對和你分手。”
大門被甩上,震落了玄關架上一個小小的擺件,碎裂聲在空蕩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我這個曾經充滿溫馨和愛意的家,此刻冰冷得像一座墳墓。
埋葬了我過去所有的付出和真心。
3
幾乎一夜無眠,過去甜蜜的回憶摻雜着宋雨鳶的背叛充斥着我的腦海,我內心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第二天來到醫院,我就找到主任遞交了辭呈。
主任沒問什麼,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們兩口子可真能給我找事,一股辭職、一個曠工”。
我沒理會,從現在開始,宋雨鳶的事跟我再無關系了。
過去數年,我爲扶持宋雨鳶的事業,放棄三次進修機會,將容易出成績的手術讓給她,替她扛下所有失誤。
在這家醫院,我的晉升空間早已被自己親手堵死。
走出醫院,我給前段時間聯系我的醫藥公司的董事長發去消息。
“陳總,我想好了,我接受貴公司的聘請。”
對方很快發來回信:“林醫生能賞臉再好不過了,你放心,科榮一定會給你配備最好的研發團隊,期待我們的。”
收起手機,我來到賣房處,找到中介準備把房子賣出去。
處理好這一切過後,我聯系了搬家公司把我的東西搬到了另一處房產,至於房子裏宋雨鳶的東西,就直接被我堆在了家門口。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我準備去商場散散心,卻在商場裏遇見了宋雨鳶和張宇峰。
宋雨鳶正拿着一條奢牌領帶在張宇峰身上對比,而張宇峰手上已經拎了好幾個奢牌男裝的袋子。
過去,我剛開始工作,一個月就5000工資,我都省吃儉用給宋雨鳶買3000的項鏈,後面我工作穩定了,更是一個月至少一件奢侈品。
而宋雨鳶呢,這麼多年,送給過我最貴的東西只是一個幾百塊的針,這還是她買包的贈品而已。
原來她不是舍不得在別人身上花錢,只是在她眼裏,我不是那個人罷了。
我準備抬腳離開,張宇峰卻在這個說話看見了我,他叫住我,拉着宋雨鳶到我的面前,故意對我說:
“林哥,這麼巧,你怎麼沒去上班啊。”
我沒有理會,宋雨鳶更是看了我一眼就直接把頭扭向一邊。
張宇峰的眼神在我們之間逡巡,眼底閃過一絲狡猾。
“哦,我知道了,林哥你是不是來找雨鳶和好的,我就說嘛,你們才是一家人,別因爲我傷了和氣。”
說着,他晃着宋雨鳶的手撒嬌道:“雨鳶,你看林哥這種工作狂,竟然請假出來哄你,你就別和林哥賭氣了。”
宋雨鳶對着張宇峰溫柔一笑:“宇峰,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說完,她對着我,又換上了那副施舍的嘴臉:“行吧,看在你特意請假出來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不過,這不代表你對宇峰的傷害就可以一筆勾銷,還是那句話,道歉加賠償,只要你夠誠心,我還是會和你領證的。”
我看着眼前兩人,一人高高在上,一人滿是得意,忽然笑了,我開口嘲諷道:
“宋雨鳶,你怎麼這麼天真啊,張宇峰說什麼你信什麼。”
“我告訴你幾件事。”
“第一,我已經辭職了,不需要請假。”
“第二,我不是來找你和好的,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第三,道歉加賠償,不可能,別癡心妄想了。”
“最後......還領什麼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