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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侯府角門停下。
母親被安排去別院暫住。
我跟着凌風下車,從窄門進去。
三年前我嫁進來時,紅毯從正門鋪到喜堂,
沈淮序牽着我的手跨過火盆,滿堂賓客都在笑。
如今門檻還是那道門檻,只是我佝着背跨過去時,鞋底沾着寧古塔的泥。
“下人房已經收拾出一間。”
凌風步子很快,不願與我多待,
穿過回廊時,聽見兩個丫鬟迎在背後議論。
到了下人房,凌風推開門,裏頭一股黴味。
“一會兒去繡坊上工。侯爺的意思是既然回來爲奴,就別讓旁人知道曾是侯夫人。”
然後他就轉身走了。
我走進屋裏,關上門。
三年前,我也住在這座府邸裏。
住的是主院東廂房,床是紫檀木的,鋪着錦被。
沈淮序不喜歡熏香,我就讓丫鬟每天摘新鮮的花來瓶。
他晚上回來得晚,我就點着燈等,等到睡着,又被他進門的聲音驚醒。
他每次都會皺眉疼惜說不必等,
但有一次我發燒,他蹲在床邊握着我的手守了半宿。
他生怕我醒不過來。
思緒被嬤嬤的催促聲拽回。
到了繡坊,管事的周娘子怕我手生,讓我先繡個紋。,
等我繡完,她拿起細看,點點頭:
“是熟手。以後你就在這兒做,按件計錢。繡得好,自然多掙。”
“多謝周娘子。”
我拿起針,開始繡。
一針,一線。
我腦子裏浮現的,是三年前給沈淮序繡的那件寢衣。
衣角繡了竹,他佯裝嫌棄說俗氣,卻每天都舍不得脫下來。
傍晚收工時,一個丫鬟領我去了老夫人住的慈安堂。
等了約莫一刻鍾,裏面才叫進。
沈老夫人坐在上首,手裏捻着佛珠。
沈母坐在一旁,見我進來,眉頭立刻皺起。
“跪下。”沈母說。
我跪下。
“聽說你去繡坊了?沒被人認出來吧?”沈母聲音很冷,
“沒有。”
“最好沒有。”她放下茶盞,
“你是罪奴之身,能回來已是侯府開恩。若讓人知道淮序的前妻在繡坊做工,侯府的臉往哪兒擱?”
我低頭:“奴婢明白。”
沈母盯着我擺擺手:“下去吧。”
我起身,退出去。
走到門口時,聽見沈母低聲說:“娘,留着她真是禍害......”
“淮序的意思,由他吧。”沈老夫人嘆氣。
回到下人房,我就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數今的工錢。
一枚,兩枚......五十枚。
夠買一包治咳嗽的藥,托人送去別院給母親。
我把銅錢包好,塞進床板縫裏。
然後躺下,睜着眼看黑暗裏的屋頂。
外頭傳來丫鬟們的說笑聲,
我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