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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而下,京城的冬夜冷得能凍死人。
我跑遍了所有的當鋪,求遍了舊的相識。
甚至不惜跪在姑母門前,卻被放狗咬了出來。
“顧家的野種,死絕了才好!別來髒我的地!”
姑母惡毒的咒罵還在耳邊,我拖着被狗咬傷的腿,絕望地再次回到了謝府門前。
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隔絕了門內外的天地。
“撲通”一聲。
我跪在滿是泥濘的石階下,雨水瞬間溼透了衣衫,傷口泡在水裏,鑽心地疼。
“罪女顧菱,求見世子爺!”
我重重地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血水混着雨水流下來。
“罪女顧菱,求世子爺救命!”
這一聲聲淒厲的呼喊,終於驚動了門房。
側門“吱呀”一聲開了。
謝清宴披着黑狐裘大氅,衆星拱月般走了出來。
顧婉撐着一把油紙傘站在他身側,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姐姐這是做什麼?”
顧婉故作驚訝。
“這麼大的雨,若是讓旁人看見,還以爲世子爺欺負了你呢。”
我顧不得許多,膝行幾步,伸手想要去抓謝清宴的衣角,卻被他嫌惡地避開。
“求世子爺......賞一株百年老參!”
我仰起頭,滿臉血污。
“顧菱願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世子爺!”
謝清宴一腳踢開我的手,冷笑連連。
“我要你做牛做馬何用?你這賤命,也值一株百年老參?”
“求您......”
我不停地磕頭。
“是一條人命啊......求求您......”
“人命?”
謝清宴眼底涌起滔天的恨意。
“當年我娘死的時候,你們顧家有人在乎過人命嗎?”
“現在你爲了一個野男人的種,來求我救命?”
謝清宴抬手指了指門口站成一排、手持威棒的家丁,又指了指滿地的泥濘髒水。
“顧家講風骨,你爹寧死不彎腰。”
“你若從這些家丁胯下鑽過去,我就賞你參。”
周圍的家丁發出一陣哄笑,紛紛岔開腿,滿臉猥瑣地等着看笑話。
顧婉掩着嘴,眼底滿是幸災樂禍。
我僵在原地,指甲死死摳進泥水裏。
我是顧家嫡女,雖然十幾年都在鄉野長大。
但回顧家後,我也學過琴棋書畫,也讀過列女傳。
我想起爹爹頭顱落地的那天。
那天早上,他還在書房裏細細描着給顧婉準備的嫁妝單子。
哪怕顧婉並不是他的親骨肉,他也從未想過虧待。
他對我說:“菱兒,婉兒被嬌養慣了,受不得苦。你是姐姐,讓着她些。”
我娘更是把傳家的玉鐲分給顧婉一只。
抄家的官兵來時,母親拼死把我和顧婉推出去:“婉兒、菱兒快跑!”
我知道我活着,爹娘才能安心,跑的時候沒有回頭。
顧婉猶豫了一下,還是含淚跟在我身後跑。
娘怕她擔心,仍高聲交代:”快跑,你不是顧家的骨血,與你無關!好好活着!”
看見謝清宴猶如神將,我鬆了一口氣,想要求他救我爹娘。
直到顧婉撞進了謝清宴懷裏,指着滿臉擔憂的娘說:“世子爺,那老虔婆在那兒!”
爹娘和我的臉色瞬間灰敗。
謝清宴搜遍全府都找不到通敵叛國的證據。
顧婉指着爹爲她在書房專設的暗格:“世子爺,顧家私藏通敵書信的暗格,就在這!”
那暗格,以前藏的,是爹背着娘偷偷找給顧婉的話本。
我問她爲什麼要出賣顧家。
顧婉嬌笑着對我說:“姐姐,多謝爹娘養育之恩,讓我有了攀高枝的資本。”
“作爲回報,我就送他們早點上路吧。”
滔天的恨意讓我在冰冷的雨水中渾身滾燙。
尊嚴?風骨?
在孩子和爹娘的命面前,什麼都不是。
我緩緩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血水看着謝清宴。
“好。謝世子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