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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死掉就是睡覺。
但我很快發現,自己正在往上飄。
我低頭一看,嚇了一跳。
我看見了破舊的屋頂,看見了房梁上掛着的陳年蜘蛛網。
再往下看,我看見了桌子,還有趴在桌子上的我自己。
那個“我”,一動不動,臉色發青,嘴角還掛着一點油漬和血沫子。
眼睛半睜着,灰蒙蒙的,沒光了。
真醜啊。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死相這麼難看,怪不得那個豬的說我是個晦氣包。
姐姐轉過身來了。
我以爲她會鬆一口氣。
以爲她會癱坐在椅子上,擦擦汗,說一句“終於解脫了”。
可是沒有,姐姐臉上全是淚。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她看見我那個樣子,整個人僵住了。
愣了一秒。
然後,她發出了一聲尖叫。
“啊——!!”
。她瘋了一樣撲過來,一把抱住那個已經死掉的“我”。
“阿生!阿生你怎麼了?!”
“你別嚇姐!你別睡!”
“阿生你醒醒啊!姐求你了!”
她拼命搖晃我的身體,力氣大得嚇人。
桌子被她撞得吱吱響,差點翻過去。
我飄在半空,有點懵。
我着急地想喊她。
姐,你別晃了,再晃我就吐了。
不是你讓我喝的嗎?那湯裏不是耗子藥嗎?
我都喝完了,你也該放心了,你咋還哭呢?
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沒了我也好,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姐姐的手都在抖,她去摸我的臉,摸我的鼻子。
沒氣了。
她哆嗦着,把手指伸進我的嘴裏。
“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阿生聽話!快吐出來!”
她用手指去摳我的喉嚨,想催吐。
可是我的牙關咬得死死的,那是死人僵硬的反應。
她的手指被我的牙齒劃破了,血流出來,混着我嘴裏的血沫子。
紅得刺眼。
“哇”的一聲,姐姐哭吐了。
她嘔着,卻還在拼命摳我的嘴。
“我不嫁了,我不嫁了行不行!”
“阿生你別死,姐錯了!姐不該你喝藥!”
“那是治腿的啊!那是給你治腿的啊!”
她在喊什麼?治腿的?
我愣住了。
那股腥臭味,那股沖鼻子的味道,不是耗子藥嗎?
姐姐瘋了一樣,一把將我那個一百來斤的身體抱了起來。
她那麼瘦,平時抱一袋米都費勁。
可現在,她抱着我,拼命往外沖。
“救命啊!來人啊!”
“救救我弟弟!救救阿生!”
她的嗓子喊劈了,帶着血腥味。
風呼呼地吹,把她的頭發吹得像個瘋婆子。
我飄在她頭頂,心裏突然疼得厲害。
比喝了藥還疼。
姐,你這是啥啊。
我都死了,你還折騰啥啊。
你把我扔了不行嗎?
村裏的診所亮着燈,老醫生正準備關門睡覺,被姐姐砸門的聲音嚇了一跳。
“開門!王叔開門啊!”
老醫生披着衣服跑出來,門剛開一條縫,姐姐就撞了進去,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把我的屍體放在診療床上,然後就開始磕頭。
“求求你救救阿生,他不能死,他才十五歲!”
“他還沒娶媳婦,還沒過好子!”
“我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