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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啥?”姐姐的聲音在抖。
“化驗結果顯示,碗裏的湯只有中藥成分,還有肉湯。”
“雖然味道難聞,那是因爲藥材沒處理好,又腥又苦。”
“但這湯,喝不死人。”
警察舉起那個綠色的瓶子。
“真正致死的,是這個。”
“據屍檢,死者胃裏有大量的百草枯成分。”
“而且,據服用時間推斷......”
隊長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着姐姐。
“他在喝你那碗湯之前,就已經把這半瓶藥喝下去了。”
“他是自己想死。”
“借着喝湯的機會,讓你以爲是你喂的,想讓你死心。”
“或者是......想讓你沒有負擔地嫁人。”
姐姐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斷氣。
原來那碗湯不是送命湯,是救命湯。
那是姐姐用賣頭發換來的錢,跑了幾十裏山路,去求來的偏方。
她聽說那個老中醫能治骨頭疼。
她怕我不喝,才說是肉湯。
她手抖,是因爲她心疼錢,也是因爲她怕沒效果。
她不敢看我,是因爲她覺得自己沒用,只能給我喝這種苦藥湯子。
而我呢?
我以爲那是毒藥。
我爲了成全她,在喝湯之前,偷偷灌下了那半瓶百草枯。
然後當着她的面,把那碗苦澀的“救命湯”,當成是姐姐給我的解脫,笑着喝了下去。
我還說:“姐,湯真好喝。”
我真傻。
我以爲我在愛她。
其實,我是拿了一把最鈍的刀。
狠狠地,進了姐姐的心窩子裏。
姐姐聽完警察的話,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
那是氣管劇烈痙攣的聲音。
“不可能!”
她突然瘋了一樣沖到我的床邊,把我的枕頭一把掀開。
那是我的枕頭,裏面塞的是蕎麥皮,硬邦邦的。
她在枕頭底下瘋了一樣地翻找,指甲把床單都抓破了。
終於,她摸到了一張紙。
那是我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邊緣還帶着毛刺。
紙皺皺巴巴的,上面有幾個被水暈開的字跡。
那是我喝藥前寫的,手抖得厲害,字寫得像蚯蚓爬。
“姐,那個豬的說得對,我是拖油瓶。”
“帶着我,你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我死了,你就嫁人吧。”
“找個好人家,別找豬的,找個疼你的。”
“要幸福,阿生絕筆。”
姐姐捧着那張紙,手抖得像是在篩糠。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看一遍,身體就矮一截。
最後,她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跪在地上。
“啊——!!!”
這聲慘叫,比剛才在診所還要淒厲。
帶着悔恨,帶着絕望,帶着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的痛。
“啪!”
姐姐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清脆響亮。
“啪!”又是一巴掌。
嘴角瞬間流出了血。
“我真該死!我真該死啊!”
“我爲什麼要帶那個男人回來!”
“我爲什麼要讓你聽見那些混賬話!”
“阿生啊,你是爲了姐才死的啊!”
姐姐一邊打自己,一邊嚎。
每一巴掌都像是打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