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風波,從來不會因爲黑夜的降臨而平息。
秦淮茹在李衛國門前吃了閉門羹,狼狽逃回中院後,那一夜,賈家的燈亮到了天明,伴隨着賈張氏斷斷續續的咒罵聲和小孩子的哭鬧聲。
而傻柱,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廚,在那個寒冷的冬夜,蜷縮在四合院倒座房旁邊那間漏風的雜物間裏(他的正房被聾老太太暫時以“反省”爲由沒收了鑰匙,實則是怕被保衛科查抄),裹着一床破棉絮,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惡臭讓他自己都幾欲作嘔。
第二天傍晚,下班時間。
李衛國剛推着車進院,就發現前院、中院的空地上已經擺好了那張標志性的八仙桌。易中海端坐在正中央,劉海中和閻埠貴分列左右,那架勢,又要開全院大會了。
不同的是,以前開會,易中海總是紅光滿面、氣定神閒。可今天,他那張老臉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手裏的搪瓷缸子握得死緊。
“大家都別走!各家各戶都得留人!今兒個有重要的大事要商量!”劉海中打着官腔,腆着肚子在院裏吆喝。
李衛國本來想直接回後院,卻被閻埠貴攔住了。
“衛國啊,給三大爺個面子。”閻埠貴推了推眼鏡,壓低聲音賠笑道,“今兒這會是針對傻柱和賈家的,一大爺點了名讓你參加。你要是不在,這戲……咳咳,這會開不起來啊。”
李衛國眉頭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針對傻柱和賈家?看來易中海這是急了,想在最後關頭撈這倆貨一把,順便找回點場子。
“行,既然一大爺這麼看得起我,那我就聽聽。”
李衛國把車停在一邊,找了個視線最好的位置,雙手抱,像是看戲一樣靠在柱子上。
人很快到齊了。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目光威嚴地掃視了一圈衆人,最後在李衛國身上停留了一秒,沉聲開口:
“今兒召集大家夥兒,主要是爲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關於何雨柱同志的問題。大家都知道了,柱子犯了錯誤,被下放去掃廁所了。這是個教訓!但是,柱子畢竟是咱們院看着長大的,本性不壞,就是一時糊塗。現在他工資停發,還要交罰款,連飯都吃不上了。咱們作爲鄰居,不能看着不管。”
“第二件,是賈家。柱子這一倒,賈家更是雪上加霜。孤兒寡母的,家裏連棒子面都沒了。咱們大院一直是先進集體,講究的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說到這,易中海猛地一拍桌子,提高了音量:
“所以我提議!爲了幫柱子渡過難關,也爲了幫賈家活下去,咱們搞一次捐款!每家每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我帶個頭,我捐十塊!”易中海從兜裏掏出一張大黑十,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全場一片死寂。
鄰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都跟吃了蒼蠅似的。
若是以前,看在一大爺的面子上,大家可能也就捏着鼻子捐個幾毛錢。可現在?誰不知道傻柱是因爲偷東西被抓的?誰不知道賈家那一家子白眼狼屬性?
還要給小偷捐款?這一大爺腦子進水了吧?
劉海中見沒人響應,爲了彰顯二大爺的地位,硬着頭皮說道:“那個……一大爺覺悟高。我也表個態,我捐……三塊!”
閻埠貴心疼得直嘬牙花子,磨蹭了半天:“我……我捐一塊。大家都知道,我家人口多……”
三位大爺表完態,易中海的目光如鷹隼般直接鎖定了李衛國。
“衛國,你是咱們院最有出息的,又是工程師,工資高,子過得也好。而且你還是烈士後代,覺悟肯定比我們這些老家夥高。你看,你是不是該做個表率?”
這一招“捧”,易中海用了幾十年,屢試不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衛國身上。秦淮茹站在人群裏,眼巴巴地看着李衛國,眼神裏滿是哀求和期盼。只要李衛國肯鬆口,這難關就算過去了。
李衛國笑了。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走到八仙桌前,看了一眼桌上那十幾塊錢,然後抬頭看向易中海。
“一大爺,您這相聲說得不錯啊。”
李衛國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讓我給傻柱捐款?您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在公然挑戰咱們廠的規章制度?”
易中海臉色一變:“李衛國!你什麼意思?這也是爲了鄰裏團結……”
“少拿團結說事兒!”
李衛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嚴,聲音如洪鍾大呂,震得全院人耳朵嗡嗡響:
“何雨柱是因爲什麼被罰的?是因爲公物!是挖社會主義牆角!這是犯罪!廠裏罰他是爲了讓他改造,讓他長記性!”
“您現在搞這個捐款,是什麼性質?是幫他交罰款?還是想告訴大家,偷東西沒錯,反正有大院兜底?您這是在對抗廠裏的處罰決定!是在包庇犯罪分子!是在縱容違法亂紀!”
“還有賈家!”李衛國伸手指向秦淮茹,“賈東旭是一級工,走了是有撫恤金的。秦淮茹頂班也有工資。這院裏比賈家窮的有的是,前院老王家四個孩子只有一個勞動力,人家怎麼沒要捐款?怎麼就賈家活不下去了?那身肉是喝西北風長出來的?”
“這一大家子有手有腳,不去勞動,天天指望別人吸血。您這哪裏是幫她們?您這是在培養寄生蟲!”
“讓我捐款?我看您是想讓我跟您一起犯錯誤!”
李衛國這番話,邏輯嚴密,扣子一頂接一頂,直接把這“捐款”的性質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易中海瞬間冷汗直流,身子都在哆嗦。
“對抗廠裏決定”、“縱容犯罪”,這兩頂帽子扣下來,別說是他八級鉗工,就是天王老子也頂不住啊!
“我……我沒那個意思!衛國你別上綱上線……”易中海慌了,說話都結巴了。
“沒那個意思就把錢收回去!”李衛國冷喝一聲,“誰要是錢多燒得慌,我不攔着。但我李衛國一分錢都不會出給小偷和懶漢!我的錢,是國家給的,只用來建設國家和養老婆孩子!”
說完,李衛國環視四周,那凌厲的眼神所過之處,原本幾個想討好易中海準備掏錢的鄰居,嚇得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對啊!衛國說得對!傻柱是小偷,咱們憑什麼給他捐錢?”
“賈家天天吃白面饅頭,我都看見了,憑什麼讓我們喝粥的接濟她們?”
“這捐款我不捐!這不是助紂爲虐嗎?”
輿論的風向瞬間倒戈。
劉海中一看形勢不對,立馬把那三塊錢抓了回來揣進兜裏:“那個……我覺得衛國說得有道理,這事兒還得再議,再議!”
閻埠貴更是動作神速,那一塊錢還沒捂熱乎就被他收了回去:“既然大家都反對,那就散了吧,散了吧!”
轉眼間,桌上就剩下了易中海那孤零零的一張大黑十,顯得格外刺眼和諷刺。
易中海坐在那裏,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看着李衛國那挺拔離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大勢已去。
在這個四合院裏,他易中海說話,再也不好使了。
而人群中的秦淮茹,看着李衛國那決絕的態度,徹底死了心。她知道,這輩子,她是別想從李衛國身上占到一絲一毫的便宜了。不僅如此,因爲李衛國這番話,以後她在院裏賣慘這一招,也徹底失效了。
李衛國這一刀,斷了所有禽獸的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