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磅礴。
機場高速上一輛正常行駛的車子,被忽然變道的黑色的大G撞出去。
後排座的喬明舒因爲巨大的慣性,身體猛然地向前傾,額頭撞到副駕駛的椅背上後又重重彈了回去。
“唔,好痛!”
喬明舒捂着發蒙的額頭吃痛出聲,尚未來得及詢問司機出什麼事,便從破裂的車窗看到。
磅礴斜雨中,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撐着黑傘,從逆光中闊步走來。
水霧泛着光影,男人的眉眼並不清晰,卻透着神秘與壓迫感。
刻骨銘心的熟悉感,喬明舒的心猛然一沉,一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
“女士,還好嗎?”
男人在車外停下,高大頎長的身影將喬明舒籠罩住。
他沒有認出她。
這個認知,讓她捏緊了冰涼的指腹,胸腔裏被酸脹填滿,難受得厲害。
“這位女士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男人擔心的聲音,禮貌而疏離。
隨着風雨聲飄進喬明舒的耳中,她輕咬着嘴角抬起頭,迎上男人狹長的雙眸,心底爲數不多的希冀被男人眼底的涼意澆滅。
“我沒事。”喬明舒搖頭。
只是有些頭發蒙,緩一會就好了。
“雨太大,我分了心,全責在我。”男人掃了一眼車裏的女人,見她沒有明顯外傷後,語氣越發疏離,“保險起見,我會送你去醫院。”
不等喬明舒拒絕,男人便已通過破碎的車窗解鎖車門。
手伸過來一瞬,喬明舒下意識躲了幾下,鴉羽般的睫毛更是顫如雪夜的梅花枝頭。
男人眸色晦暗不明,稍縱即逝。
隨後彎腰,一手撐着黑傘,一手將喬明舒攔腰抱起,快速沒入雨中。
“啊!“
喬明舒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碧藕般的雙臂本能地抱住男人的脖頸,反應過來後又下意識抗拒。
“我,我沒事,你放開我。”
喬明舒幻想過無數次與男人的重逢,卻從未是這樣狼狽的境況下。
男人不僅沒有放開她,遒勁用力的手臂反而向內側收攏,使得喬明舒密密實實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簌簌雨聲中,交雜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熟悉的沉木香竄入鼻息,喚醒喬明舒刻意藏起了五年的記憶。
這個味道。
是喬明舒大二選修課時獨立完成制作的第一瓶香,無論是材料和制作流程都不算合格,甚至連留香並不太太久。
當初還被他笑稱三步散。
是,聞錯了吧。
她明明記得,這瓶香在他們吵得最凶的那次,被他親手摔碎了。
香氣肆意,謝知行赤紅着眼掐着她的脖子。
他說,“喬明舒,你猜我有多恨你?”
那樣濃烈的恨。
讓喬明舒痛徹心扉。
喬明舒斂起不該有的心思,可下一瞬她看見男人肩膀處黑色西裝被橫斜進來的雨水洇溼。
她悄悄抬起水霧彌漫的雙眸,發現男人高舉的黑色大部分都朝着自己傾斜過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思,又不可抑制地躥了出來。
喬明舒頻頻偷看。
男人骨相優越,英氣逼人。
薄唇高鼻,眉目深邃,鋒利的下頜線緊繃着。
闊步朝車子走去,像是一道撕裂巨幕蒼穹的利劍,帶着十足的壓迫感,讓人喘息不暢。
黑色的大G內。
男人從遞給喬明舒一塊幹淨如軟的毛巾,他的嗓音不徐不燥,“先擦一擦免得着涼,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喬明舒沉默無聲地擦拭着身上幾乎不存在的雨水。
男人深深睨了喬明舒一眼後,啓動車子,獵豹般飛躥在黑夜中,將驟然變大的雨狠狠甩在車尾。
“女士貴姓?”
喬明舒攥着毛巾手指蜷縮起來,她側目,難過又震驚地看向男人。
他連她姓什麼,都忘記了嗎?
曾經那三年來的恩愛纏綿,究竟算什麼。
剛好是紅燈。
男人也側目看着喬明舒,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後,沉沉出聲,“我的車撞了你,你可能需要找我報銷醫藥費,還有車子的保險。”
“我很忙,總得知道你姓什麼才好交代着助理,下次你打來時他才會都處理好。”
紅燈滅,綠燈亮。
男人收回視線,專心開車。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骨節泛白,他補充道,“留個能聯系上的電話。”
喬明舒頓了兩個呼吸,說不出的情緒翻涌繼續往上涌,如蠱蟲般,反復啃咬,不斷折磨,痛不欲生。
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
再次重復,他沉着冷靜,忘記她姓什麼,公事公辦地問她要聯系方式。
也對,分手的戀人不會再有保存對方的聯系方式。
他料定她會換掉所有的聯系方式。
喬明舒壓了壓喉嚨裏的苦澀,接過男人遞過來的電話,機械地輸入新的聯系方式。
反正,他也不會再打給她。
他的助理,會安排好一切。
男人收回電話後,看着那一排數字,薄唇緊抿了一下,隨即按通了撥出鍵。
喬明舒看着亮起來的屏幕,不明所以看着男人。
男人聲線冷得如窗外不斷敲打玻璃的雨,“不小心碰到了。”
喬明舒嗯了一聲後,收回視線。
車內安靜。
爲了避免尷尬,她看向車外,發現車速越來越快,窗外的風景模糊不清。
她抓緊了安全帶。
謝知行將喬明舒帶到謝氏集團旗下的私立醫院。
醫生給喬明舒做了詳細檢查。
“這位女士並無大礙。”
醫生迎上男人壓迫十足的視線後,強忍着頭皮發麻又道,“不過我建議最好住院觀察三天,以免有什麼內傷。”
“謝謝醫生,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喬明舒婉拒。
醫生看向謝知行,征求他的意見。
謝知行朝醫生點頭示意。
醫生,“那如果您有不舒服,還請立馬來醫院,不要掉以輕心。”
“好,我知道了。”
醫生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後離開。
急診室裏,只剩下謝知行和喬明舒。
驟然安靜的空氣,讓喬明舒緊張起來,她攥着指腹,看着謝知行欲言又止。
這次回國,是爲了外婆的遺物。
一件民國中期的白底黑花纏枝旗袍。
外婆去世後留給了喬明舒的媽媽喬蔓枝。
喬蔓枝拋夫棄女,爲愛私奔時,除了幾套衣服什麼也沒帶。
這件旗袍連同其他貴重物品,都被喬明舒的爸爸周振軒變賣。
喬明舒輾轉多處打聽,才得知這件旗袍落到了謝知行手上,並即將舉行拍賣。
於是,她請了十五天的假,飛回國找謝知行。
“謝總,有件事想拜托您。”
喬明舒糾結了好大一會。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叫他謝總比較合適。
謝知行抬眸,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又似高巔之雪,冷得出奇。
“你怎麼知道我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