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彌留之際，老公和兒子跪求心內科聖手爲我換心。
甚至主動給聖手去世的父親守墓三年。
手術結束後，我卻拋夫棄子，嫌他們晦氣。
老公不可置信地質問：
“我和兒子都是爲了你，你竟然嫌我們晦氣！？”
我點頭：“對，就是嫌你們晦氣。”
兒子跪倒在地，紅着眼苦苦哀求：
“媽，你打我罵我都行，別不要我們。”
兒子的額頭重重砸在地上，血跡順着臉頰蜿蜒而下。
丈夫池以恒氣紅了眼，連拉帶拽將兒子拉起來。
“林皎月，畜生都比你知道感恩！”
“我和兒子這麼求你都不夠，難不成你想讓我們去死嗎？”
我嫌惡地看了一眼孝服都沒脫的父子倆：“別死在我面前，惡心。”
池以恒怒極反笑，拉着兒子轉身就走。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撥打了一個號碼。
“準備證據，我要揭露他們的真面目！”
1.
掛斷電話後，我捂着胸膛中跳動的機械心髒發愣。
開膛剖心的痛意不斷蔓延，可心卻已經麻木。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再次被暴力推開。
池以恒紅着眼，胸膛不斷起伏：
“林皎月，小風暈過去還叫着你的名字，你要是還有良心，就跟我去看看他！”
我指了指胸膛，“這裏是假心髒，沒有良心。”
他死死攥緊門把手，沉默良久後才認輸般開口。
“皎皎，你病了三年，性格大變我和兒子都理解你。”
“我們這三年不敢吃不敢喝給你湊了手術費，現在日子要好起來了，你別作了。”
“小風哭得渾身抽搐，你當媽的，去看看他行嗎？”
我從枕頭下再次掏出那封斷親書，淡淡開口：
“我再說一遍，我要和你離婚，以後小風也不是我的兒子。”
“他要是那麼需要媽，你可以再給他找一個，我沒意見。”
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猛地搶過斷親書狠狠撕碎。
“林皎月，你瘋了！”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把從前的皎皎還給我！”
咆哮聲險些震碎我的耳膜。
我揉了揉耳朵，微微一笑：“從前的林皎月，死了。”
話落，我按了呼叫鈴，池以恒被趕來的保安推搡到門口。
一直站在門外的閨蜜宋若突然走了進來。
她推開保安，和池以恒交換了個眼神後，來到我面前，長嘆一口氣：
“皎皎，你這次太過分了。”
“他們父子兩個幹這種晦氣活也都是因爲你的病，要不你現在都不一定能好好活着！”
“趕緊去看看小風吧，和他好好道個歉，這孩子心裏惦記着你呢！”
宋若的語氣越來越冷，還沒等我開口她就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扯下床。
我傷口還沒恢復，疼的直打顫，，可她全然未覺。
我用力甩開她，冷聲道：“行了，我去就是了。”
2.
兒子的病房裏擠滿了人。
見到我的身影，整個病房突然安靜下來。
兒子坐直身子，眼眶紅腫：“媽，你來看我了......”
他抽了一張消毒溼巾，仔細又小心地擦拭手掌。
消完毒後，才小心翼翼牽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媽，我擦幹淨了，不晦氣的。”
我渾身汗毛炸起，濃重的厭惡在心底升騰，下意識甩過去一巴掌。
池以恒瞬間暴起，用自己的身子擋在我和兒子之間。
他對我怒目而視：“你是不是人！？”
“林皎月，這幾年爲了給你治病，小風天天啃饅頭鹹菜，身子早就垮了！”
“他怕你擔心，不肯讓我跟你多說一句！”
“就盼着哪天你能痊愈，我們一家三口過幸福日子！你怎麼敢這麼對他！”
我不語，只是沉默端詳着十三歲就比我高出了半個頭的池風。
忽然笑了。
“既然過得這麼苦，那你們完全可以不用去給死人守墓換錢啊。”
“我也不是很需要你們救。”
我極度冷漠的態度震驚了所有人。
池以恒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像是不明白爲什麼我做完手術後完全變了一個人。
閨蜜宋若伸手便擰住我胳膊上的軟肉。
“林皎月，換了個假心髒就不當人了？”
我感受着胳膊上的刺痛，冷不丁咧開嘴笑了。
“宋若，你不問青紅皂白就護着我的老公和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才是他們老婆和媽媽呢。”
宋若的臉色煞白：“你胡說什麼，我、我就是看不慣你現在這幅樣子！”
她求助似地看向池以恒。
池以恒蹙眉，聲音冷到極致：
“皎皎，若若是你好閨蜜，你怎麼能這麼想她！？”
沒等我還嘴，沉默良久的公公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
“林皎月，你別像個瘋狗一樣到處亂咬！”
“自從你確診心髒病以來，以恒和小風求爺爺告奶奶給你籌集手術費。”
“爲了找最好的心內科醫生去給人家過世的父親守墓三年，他們對你掏心掏肺，你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
我挑着眉掃視整個病房。
所有人都以一種覺得我不識好歹的目光盯着我。
我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是爲我掏心掏肺，還是想掏我的心肺？”
“我不想和你們在這糾纏，早點籤了離婚協議，對誰都好。”
衆人的臉色黑了又黑。
池風推開所有人，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我面前。
他的眼睛裏滿是淚光，撕心裂肺哭喊着哀求：
“媽，無論你說什麼我和爸爸都答應！我不想成爲沒媽的孩子！”
病房裏吵鬧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
人總會同情弱者，看到弱者卑微到極點時自然會涌現出憤怒。
他們站在病房門口，對我指指點點。
“喪良心！你老公兒子爲了給你治病，你一點好都不記，現在好了之後就想一腳把人踹開，賤不賤啊！”
“不說你老公，你兒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就一點不心疼？你這樣的人不如早點去死！救你都是浪費醫療資源！”
靜默許久的公公也壓不住怒氣，掄起拐棍狠狠打上我的脊梁。
劇烈的痛意讓我眼前一黑，踉蹌兩步栽倒在地上。
前胸縫合好的傷口溢出大片血跡。
3.
池以恒慌亂地接住我，嘶吼着朝門外大喊醫生。
池風也慌的不行，直接用手捂住我的胸口，企圖讓血流的慢些。
醫護人員蜂擁而至，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手術室趕去。
我沒有意識，只依稀覺得胸口的痛意彌漫四肢百骸。
再睜眼，我已經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周遭空無一人，但有人特意在我病床前放了一個平板。
而平板裏播放的，正是池以恒和池風的采訪。
“感動全網，父子二人爲救妻子母親，不惜爲陌生人守墓三年，只求全市最好的醫生肯爲其開刀換心！”
父子倆坐在沙發上，對面的主持人感動落淚。
“池先生，您太太知道您和兒子的做法一定很感動吧？”
池以恒怔住，旋即苦笑：“我太太......嫌棄我和兒子晦氣，不要我們了。”
“不過我相信她只是一時沒想通，等我和兒子去寺廟修行三年，洗掉身上的污濁晦氣，她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彈幕接二連三跳出。
清一色叱罵我的污言穢語。
我不想聽，索性閉上眼睡覺。
意識剛剛混沌，卻聽到一聲不屑的輕嗤聲。
“你還能睡得着？你忘恩負義的事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如果你沒在ICU，或許早被人打死了！”
我扭頭就看到了一個憤憤不平的小護士。
她將平板舉到我眼前：
“你看看，這上面都是罵你的。”
“前天，一個和你一樣病症的病人住院，她老公孩子，一聽說治療要花上百萬，都沒猶豫直接就放棄治療。”
“林小姐，你最好還是好好跟你老公兒子認錯，不然網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小護士滿臉怒容，恨不得拔下我的氧氣管讓我早點去死。
我沒計較：“你說得對，現在能幫我開下直播嗎？”
點開直播的一瞬間，就涌進了上萬人。
彈幕幾乎都是謾罵和詛咒，少有的清醒發言也被迅速淹沒。
我沒多看，自顧自開口：
“無論你們怎麼罵我，這個婚我一定要離，兒子我也不要！”
話落，我忍着痛意抬手關閉直播。
小護士呆住，咬咬牙瞪我一眼後轉身離開。
池以恒和宋若穿着防護服走進來。
他蹲在我面前，滿眼悲愴，小心翼翼撫過我滿是針孔的手。
“我愛你，我不會和你離婚，如果你真的介意我和兒子晦氣，大不了我們不靠近你，等你什麼時候不嫌棄我們了，我們一家三口再一起過，多久我都願意等你。”
我冷漠地抽回手。
“說完了嗎？說完了滾出去，不要在這裏礙眼。”
一旁的宋若猛地站起身子
“你有完沒完啊？林皎月，你鬧也要有個度吧？這些天以恒因爲擔心你每天都失眠，你到底要作到什麼時候？”
“你有心髒病不是以恒和小風的錯，他們救了你！”
“你是不是要把身邊所有人都傷透才肯滿意！？”
我的視線落在爲池以恒抱不平的宋若身上，微微一笑：
“忘記你了，你也滾。”
“請你們全部滾遠點，離開我的生活。”
4.
他們有備而來，我的狂妄之語全部被放到網上成功激起民憤。
網友們對池以恒和池風的同情更上一層樓。
“那個賤人什麼時候出院，我倒要去看看她的心肝有多黑！”
“把她的生平全部扒出來，讓她沒工作，沒有地方住，讓她成爲過街老鼠，我就不信她還不給池家父子兩個道歉！”
“賤碧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刺耳的辱罵通過爸爸秘書的嘴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周秘書，我這麼遭人恨嗎？”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說等離婚之後就會好了。
我沒說什麼，只是將手裏掌握的所有證據上交法院。
沒費多少功夫，離婚證書就拿到了手中。
可輿論聲卻沒有平息，池以恒聯系不上我，只能每天都開直播哭訴。
他看向鏡頭的目光深情又傷懷。
“皎皎，我們結婚十五年，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就算你不愛我了，難不成也不愛兒子了嗎？他可是你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
他將池風推到鏡頭前。
池風又長高了一截，聲音也開始變得沙啞。
他紅着眼：“媽，我和爸爸不能沒有你......”
看着這個孩子，我的胸膛久違的開始酸脹。
當初爲了和一窮二白的池以恒結婚，我不惜反抗家族和父親決裂。
結婚第二年就有了孩子，可當時窮困潦倒，去醫院的錢都拿不出來。
我只能在簡陋的出租屋裏生下孩子。
生下孩子後，沒來得及看一眼就失去意識。
再醒來就看到池以恒抱着襁褓，滿眼血絲地守在床邊。
他跪在地上發誓，一定要我過上好日子。
在所有人眼中，池以恒的脾氣溫軟的寵妻狂魔，池風是眼裏只有媽媽的乖巧兒子。
他們都羨慕我，我也一度覺得滿足。
我回過神，拿起手機撥打池以恒的電話。
“池以恒，我們已經離婚了，如果你再煽動輿論，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直播間的池以恒激動到臉色漲紅。
他結結巴巴開口：“皎皎......你終於肯聯系我了，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我和小風！”
他打開免提：“小風，媽媽來電話了！”
池風興奮地湊近手機：“媽，我和爸爸已經請大師給我們清除晦氣了！”
我蹙眉，不耐煩道：“我不是你媽！”
“池以恒，如果你再開直播，別怪我不顧多年情誼跟你撕破臉皮，到時候誰也別想好！”
我的態度可謂是囂張至極。
直播間的彈幕加倍彈出。
“這女的不識好歹！說不定外邊早就有人了，不然怎麼能狠心撇下老公孩子？”
“誰能告訴我這女人在哪，我跟她線下碰一碰，我就不信她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祝你心髒病復發，下次可沒有這麼好的老公兒子救你了！”
我默不作聲，直到直播間不起眼的地方晃過一道身影後我才再次開口。
“池以恒，既然你決定糾纏到底，那就別怪我了。”
“周秘書，整理證據，召開新聞發布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