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玄,本是不該出生之人。
聽我娘說,是爺爺挖了陳家三座祖墳,埋在堂屋,點天燈跪天門,逆天求來!
而我生下來還未足月,爺爺便送給我一份大禮,親自給我砌了一座活死人墓。
但凡村裏有人橫死凶死,我就會被關進活死人墓,直到頭七回魂結束。
三十年前,爺爺帶着我爹來到李家灣子扎根落腳。沒人知道爺爺從何處來,也沒人知道他的過去。
只知道他懂一些陰陽玄術,靠着這門手藝度日謀生。
生活過的雖然清貧,但好在平靜安寧。
然而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在我爹成婚後,還是被打破了。
我娘新婚第一年便懷上了孩子,可未足三月,莫名流產。
起初我爺爺和我爹都沒當回事兒,想着可能是意外。
後來接連懷了三個孩子,還是不足三月莫名流產。因爲多次流產,導致我娘無法懷孕。
我爹當時都三十出頭了,看着村裏同年人的孩子都能上樹掏鳥窩了,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有一次喝多了酒,把氣撒在我娘身上,揍了她一頓,罵她沒用,是個廢物,連個孩子也生不了,讓她滾出去。
爺爺得知此事,怒不可遏,狠狠扇了他兩耳光,指着我爹的鼻子罵道:“陳長生,你給老子記住,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打女人。我們陳家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婆娘!我告訴你,你就算再娶一百個婆娘,我們陳家也不會有後!”
“這一切,和你們沒關系,都是因爲我!”
那天晚上,爺爺爬上房頂,抽着旱煙,坐了整整一宿。
鄰居大嬸兒起夜上茅廁,聽到我爺爺偷偷哭泣,說他陳不歸行走陰陽,一生積德行善,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卻被人算計,落得這般絕後的報應。
他不服,也不甘心,他要逆天改命。
次日早上,爺爺紅着眼睛找到我爹,問他想不想要孩子?但這孩子不好養,還會付出代價。
我爹一心只想要個孩子,沒有任何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從那天起,爺爺便把自己關在房裏,整日和紙扎人偶打交道。
先是扎了兩個穿着紅肚兜、胖嘟嘟的童男童女。然後是九九八十一步台階的天梯,天梯盡頭,是一道關閉的天門。
天門頂端掛着一塊牌匾,牌匾上用朱砂寫着四個道勁有力的大字—子嗣天官!
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不眠不休,所扎之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接着,爺爺將紙扎之物搬進了我爹娘的房間,天梯正對床尾,童男童女一左一右守着關閉的天門。
又用紅繩一頭纏在童男童女手腕上,另一頭綁在床尾,並且在房間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自擺放了一個米鬥代替香爐。
這段時間,但凡天上下雨,爺爺便讓我爹去接無根水,越多越好。
等一切準備就緒,爺爺告訴我爹娘,說陳家被人算計絕後,他要命叩天門,逆天求子。
而天宮有五門,每一門都有天官坐鎮,分別掌管福祿財壽子。
爺爺紙扎之物,正是掌管人丁的子嗣天官。
天梯指路,配合逆天禁法,方能讓仙童開門,天官賜子。
只不過爺爺沒有告訴我爹娘,不管是借壽續命,還是逆天求子,都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命裏無時,逆天強求,有違陰陽。雖能得之所求,但也會損及他處。
挑選了一個良辰吉日,爺爺在後院升起天燈,叮囑我爹娘每隔三日進行一次行房。行房時間,必須在子醜交替。
且洞房之前,先用無根水擦拭身體淨身,然後在房間四個方位的米鬥插上三炷香,誠心三叩天門,方可進行洞房,直到仙童天門。
天門未開之前,我爹娘不能殺生,不能見血,更不能褻瀆神靈。
爲了懷上孩子,我爹娘小心翼翼,謹遵爺爺叮囑,生怕出任何岔子。
一連堅持了九九八十一天,晚上我爹娘行房後,我娘在晨時做了一個怪夢。
她夢見自己來到了萬山之祖昆侖山,山腳下有一條直通雲霄的天梯。
天梯旁邊站着兩個胖嘟嘟、穿着紅肚兜的童男童女,他們用紅繩綁在我娘的手腕上,拉着她往天梯上走。
走了片刻,前方忽然出現一道仙霧繚繞的金色天門。
童男童女親自上前開門,開門後金光大盛,無比刺眼。只見一條小金龍朝我娘飛來,直接鑽進了她的肚子,轉瞬消失。
爺爺知道此事後,激動不已,“這是胎夢,天官賜真龍,先天昆侖胎,此子長大必定是人中之龍!”
可激動過後,爺爺又心生擔憂,暗暗嘀咕,“雖是天官恩賜,可我自知我陳家沒有真龍命。只怕這娃娃八字命格背不住,注定會夭折。”
“但我陳不歸的孫子,我要他活他就能活!”
說來也神奇,沒過多久,我娘便有了身孕。
我爹高興壞了,把我娘當成祖宗一樣供着,不讓她做任何事情。
可饒是悉心照料,還是出了意外。
我娘懷我三個月後,莫名其妙開始生病,飽受病痛折磨,吃不下任何東西。越到後面越嚴重,動不動就昏迷,整個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我爹請了好幾個老郎中,來了都是束手無策,還勸我爹打掉孩子,舍小保大,否則一屍兩命。
爺爺不同意,讓我爹寸步不離守着我娘,說他要出門一趟,一定要等他回來。
七日後,爺爺用馬車拉着三口薄皮棺材回來了!
當時我娘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吊着。
爺爺讓我爹幫忙,在堂屋挖三個墳坑,要把這三口薄皮棺材葬下去。
我爹當時一聽懵了,他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在屋裏埋墳。一想到要和死人同吃同住,他心裏膈應,無法接受。
爺爺沒有任何解釋,只說了一句,想保住肚子裏的孩子,就按照他說的辦。
我爹打小聽我爺爺的話,不敢忤逆,只得幫着爺爺,把三口棺材埋在了堂屋。
且每天吃飯之前,都要先給三座墳磕頭上香,還得祭上刀頭肉、倒頭飯,樣樣不能落。
三天後,我娘竟然奇跡般的康復了!
我爹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好奇,堂屋三座墳埋的到底是誰?
爺爺這次沒有隱瞞,道出了真相。
“長生,這三座墳裏埋的人,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爺爺,還有一個是我的太爺爺!從我父輩開始,祖宗三代,都被我挖了出來。”
“知道我爲何做出如此不孝之舉嗎?那是因爲我想保住你們的孩子。我要借祖宗三代人的陰德氣運,鎮靈安胎,守護陳家血脈,讓孩子順利出生。”
“我絕了陳家祖墳的氣運,難逃報應!所有因果,我一人承擔!”
之後我娘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人也養胖了,肚子越來越大,轉眼便有了分娩的跡象。
我爹連忙去請穩婆來接生,可因爲爺爺在屋裏埋墳的事情,村裏人覺得忌諱不吉利,不願意和我們家來往。
實在是沒辦法,我爹只得硬着頭皮自己上。我娘從下午疼到了晚上,終於把我生了下來。
而我剛生下來沒多久,隔壁村的王寡婦便提着一籃子土雞蛋來看我娘。還開着玩笑說大男人不能碰產婦的血,會走黴運,便讓我爹守在門口,她來照顧我娘。
我爹坐在門口,抽着旱煙,高興的哼着小曲兒。這時爺爺幫人辦事回來了,我爹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
誰知爺爺一聽到王寡婦的名字,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重聲喝道:“陳長生,你胡說什麼?那王寡婦昨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