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寧沒了敘舊的興致,跟沈氏告辭,晏宛從房裏追了出來,親昵地挽着晏寧的手,送她出來巷子口。
“三妹妹,我爹娘也是被三叔鬧的實在無奈,並非有意要把你們趕的去住老宅,你莫要怨他們。”
晏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伯那人看着性子敦厚,可若不是他在背後默許了三房的諸多舉動,阿娘何至於帶着她和齊哥兒離家出走,讓她們孤兒寡母的在村子裏受盡冷眼。
“二姐姐若是不提這些,咱們日後見面還是姐妹,如果是來說和的,就此別過。”晏寧冷冷道。
回到房中,沈氏聽了晏宛的轉述後,沉默片刻後,派人立即去請晏家大老爺歸家。
“何事這麼着急忙慌地把我叫回來?”晏廷裕不耐煩道。
“老爺,咱們恐怕得去白鷺村把二房一家請回來。”沈氏道。
說罷,她把心中猜想以及今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何氏若真是救了定王世子,那可是功德一件,定王府可不得把她當成救命恩人供着?”晏廷裕捏着爲數不多的幾根胡須沉吟道。
“正是這個理兒,你是沒瞧見寧姐兒如今也是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底氣十足,三言兩語便將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徐氏懟的啞口無言。”
晏廷裕嘆了口氣:“可老三那性子,咱們若是去請回了二房,他還不鬧騰的更歡?”
“晏家若是能跟王府攀上關系,何愁沒有生意?三弟又不傻,還能跟錢過不去,只怕比咱們還更拉得下臉去討好二房,你這個當大哥的,也該拿出點壓一壓三房的氣焰,三弟聽多了徐氏的枕邊風,鼠目寸光,只知眼前利益,別看現在他經營的鋪子靠着幾分算計紅紅火火,沒有人脈與口碑支撐,這樣的生意是做不長久的。”
晏廷裕頻頻點頭:“果然還是夫人心思縝密,目光長遠。”
沈氏被他誇的滿面春風,暗自慶幸從前那些擠兌欺壓二房的事,幸好沒有親自出面,否則以昨日晏寧的性子恐怕也討不着半分好處。
定王府今日中門大開,前門寬闊的大街上成群的宮人正一絲不苟地清掃着街道。
巳時一到,定王與定王妃身着親王與親王妃冠服從裏面走至大門外站立,周側妃、吳孺人及兩位郡王等人緊隨其後,兩側成排的宮人個個垂手侍立,目不斜視。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一輛二馬並駕齊驅的馬車由遠及近,車頂的金絲華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五彩幡旗隨風獵獵作響。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掀起,御前掌印裴謹邁步而出,這位深受陛下倚重的宦官面容和煦,白淨無須,他身着墨色官袍,腰間玉帶溫潤生光,腳踩烏皮官靴,眉宇間卻隱隱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聖旨到,定王接旨。”
定王繃緊了身子,率領着身後衆人立馬在香案前跪迎。
“朕聞定王世子遇襲之事,震怒難平,歹人猖獗若此,實駭聽聞!爾身爲藩屏重臣,又爲世子之父,既不能統御駐軍肅清轄境,復疏於護佑皇嗣之責,實屬瀆職。即日起褫奪宣城衛統轄之權,罰俸三載以儆效尤。若再生事端,必嚴懲不貸!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定王額頭已滿是冷汗,顫顫巍巍地想要起身,定王妃冷眼旁觀着,看着他在周側妃與吳孺人攙扶下勉強起身,眼裏越發陰沉。
“王爺,陛下也是憂心世子安危,雷霆震怒之下才下了這道聖旨,等過陣子,氣自然就消了。”裴謹上前寬慰道。
一個失去衛所統領之權的藩王,只空留一個親王爵位罷了,定王雖胸無大志,但到底受了天子責罰,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恐慌。
定王妃見他失魂落魄,只得打起精神招呼道:“裴總管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承運殿已備好茶點,裏面請。”
裴謹拱手回禮:“謝王妃美意,咱家奉陛下口諭,需當面給世子帶句話,勞煩王妃引路。”
定王妃微微頷首,領着裴謹穿過回廊往昭陽殿而去。
殿內,柴晞已得通報,正由元青攙扶着欲起身相迎。
裴謹快步上前虛扶:“世子不必起身,陛下特意交代,您傷勢未愈,無需行禮。”
“謝皇祖父體恤。”柴晞順勢坐回榻上,隨即命人賜座看茶。
“世子,陛下讓我給您帶句話。”裴謹喝了一口茶道,“陛下說,朕賜給你的那匹馬可得好好照料着,不容有任何閃失。”
柴晞聞言一怔,指尖在茶盞上微微收緊。
他原以爲皇祖父應該會過問他一些遇刺詳情,始料未及的是竟只提及一匹御賜寶馬。
那匹馬名爲乘風,是從北方狄戎帶回來的汗血寶馬培育出來的良駒,他幼時進宮,崇慶帝見他喜歡便賜給了他。
崇慶帝驍勇善戰,年輕時曾親率二十萬大軍橫掃北狄諸多部落,上過戰場之人對馬匹的愛惜是刻在骨子裏的。
柴晞緩過思緒,垂首應道:“請裴公公轉達皇祖父,孫兒謹記教誨,定當好生照顧乘風。”
裴謹隨即拍手命人抱上諸多寶匣:“這裏面乃是陛下親賜的人參、鹿茸、靈芝等名貴藥材,讓府醫給世子配着藥方滋補。”
柴晞招手讓元青送去給晏寧看看。
過了一會兒,元青抱着匣子原封不動地回來了。
“回世子,晏姑娘說這些藥材都是大補之物,世子如今虛不受補,用不着這些。”
“那就讓她先保管着,何時能進補了再用便是。”
“奴婢也是這樣說,晏姑娘推辭說她並非府醫,無權保管這麼名貴的藥材。”元青硬着頭皮道。
一旁的裴謹略微詫異:“這位晏姑娘是何許人也?”
元青立馬解釋道:“回公公,晏姑娘是主子遇襲時,舍身救了主子的農家女子,又因着通曉藥理,王妃便請了她在府上專職負責主子日常養傷煎藥等事宜。”
裴謹略微詫異,心道:倒是個有氣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