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霖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實驗室閃爍的量子幹涉儀上。
作爲史上最年輕的雙料博士——年方二十四便同時斬獲量子物理學與商業管理的最高學位，她剛剛在《自然》雜志發表了震動學界的突破性成果：首次在實驗室環境下觀測到宏觀尺度的量子糾纏現象。連續七十二小時不眠不休地記錄數據後，她正伸手去調整幹涉儀的偏振片，指尖尚未觸及那冰冷的外殼，便聽見警報淒厲響起：
"警告：能量場異常波動。量子相幹性正在失穩......"
話音未落，她已感覺自己被卷入一個扭曲的時空漩渦。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瞬間，她憑借物理學家的本能做出判斷："這不是尋常事故......是量子隧穿效應引發的高維空間折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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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雕花木床的承塵，鼻尖縈繞着檀香與藥草混雜的氣息。
她緩緩坐起，環顧這間古意盎然的臥房。陽光透過木格窗櫺，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波函數坍縮......還是平行宇宙的疊加態被觀測了？"她扶額低語，聲音帶着宿醉般的沙啞。
作爲受過嚴格科學訓練的學者，她首先試圖用已知理論解釋現狀。但隨即，一股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這不是循序漸進的學習，更像是兩個意識在量子層面的糾纏與融合。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兩個靈魂在融合時的"量子退相幹"過程，就如同她實驗中那些糾纏態的粒子。
這股記憶流中最鮮明的，是一個名叫潘金蓮的女子的悲慘命運：本是清河縣大戶人家的婢女，因生得貌美被主人覬覦，卻寧死不從，終被主母記恨，隨意許配給貌醜身矮的武大郎。嫁到陽谷縣不過月餘，整日以淚洗面，受盡街坊四鄰的指指點點......
"根據量子永生理論，每個選擇都會分裂出平行宇宙。"她扶着隱隱作痛的額頭，強迫自己冷靜分析，"我現在所處的，應該是其中一個概率極低的分支。只是不知這是永恒輪回中的一環，還是時間線上的偶然躍遷。"
她起身走到妝台前，銅鏡中映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柳眉杏眼，膚白勝雪，確是個難得的美人，只是眉宇間鎖着化不開的愁緒。
"有意思。"她輕撫自己的臉頰，"從量子力學的角度，這具身體不過是一堆基本粒子的集合。但就是這些粒子，卻要承載如此沉重的命運。"
前世她站在科學前沿，深信萬物皆可用數學描述。但此刻，她第一次體會到命運的不可測——就像海森堡的不確定性原理，你永遠無法同時確定一個粒子的位置和動量。
突然，窗外傳來震天的喧鬧聲，打斷了她的沉思。鑼鼓聲、歡呼聲、議論聲交織成片，仿佛整個陽谷縣的人都涌到了這紫石街上來：
"打虎英雄武都頭回來啦！"
"了不得！景陽岡上那吃人的大蟲，被武鬆徒手打死了！"
"快看！那虎屍！好大的個兒！"
武鬆？那個名義上的小叔？
潘金蓮——或者說，此刻已經完成意識融合的潘霖——快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道窗縫。只見院中人頭攢動，一個魁梧漢子被鄉鄰們簇擁在中央。他一身青布直綴沾滿血污，卻掩不住那龍精虎猛的身形。劍眉斜飛入鬢，目若寒星，顧盼間自有一股凜然之氣。
"肌肉爆發力驚人，動作間符合杠杆原理的最優解......"物理學家的本能讓她立即開始分析武鬆的身體機能。她注意到他站姿穩健，重心分配完美符合靜力學原理；呼吸綿長，顯示出卓越的心肺功能。"若是用現代訓練方法優化，再配合營養學指導，簡直能打造成一具完美的人形兵器。"
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商學院的訓練讓她瞬間看穿了更深層的價值。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前世熟稔的各種估值模型自動開啓：DCF現金流折現、相對估值法、實物期權定價......
"這男人......得值多少錢？"
這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劃過腦海。前世她最擅長的就是資源估值，眼前這個武鬆，簡直就是未經雕琢的超級IP！要武力有武力，要聲望有聲望，完全符合"稀缺資源"的所有特征。她甚至下意識地在心中構建了一個估值模型：品牌價值、變現能力、成長性......每一項指標都接近滿分。
她快速心算：這一身武藝若能用於鏢局，可打通南北商路；這打虎威名若能品牌化，就是最佳信譽背書；就連那具虎屍，若按供應鏈最優解處理，價值遠超百兩......
"嫂嫂。"
武鬆突然抬頭，銳利目光直射窗內。四目相對的刹那，潘金蓮感受到一種類似量子糾纏的奇異連接——仿佛兩個原本毫不相幹的粒子，突然建立了某種神秘關聯。
"兄長在何處？"武鬆的聲音沉穩有力，帶着久經沙場的威嚴。
潘金蓮整理好思緒，緩步下樓。行走間她繼續觀察：這個男人的站姿符合最穩定的力學結構，呼吸節奏展現出卓越的體能儲備。她甚至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的老繭分布，那是長期握刀形成的獨特印記。
"二郎辛苦了。"她清越的嗓音讓喧鬧的院落爲之一靜。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她徑直走到虎屍前。作爲研究過生物力學的學者，她立即判斷出這頭猛虎的致死原因——頸骨被精準折斷，需要驚人的爆發力和技巧。她蹲下身，仔細檢查虎屍的傷口。
"切口整齊，力度控制精妙。"她心裏暗自贊嘆，"這需要對力學有着本能的領悟。"
"嫂嫂這是......"武鬆的聲音帶着疑惑。
潘金蓮起身，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妾身方才思忖，這大蟲既是二郎搏命所得，若只領官府賞銀，未免浪費了這一身材料。"
武鬆濃眉微蹙："嫂嫂何意？"
"根據最優資源配置理論，"她下意識用了個專業術語，見武鬆面露困惑，隨即改口，"咳，妾身是說，物盡其用。虎骨可制藥，虎皮可制褥，若借二郎威名善加運作......"
"嫂嫂！"武鬆語氣不悅，"此等凶物，豈可牟利？"
"二郎此言差矣。"她微微一笑，"這恰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呃，將危害百姓的凶獸，轉化爲濟世養家的資源，正是替天行道。"
她目光掃過在場鄉紳，見幾個員外模樣的人已經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便繼續道："妾身願爲二郎操辦此事。所得銀錢，三成濟貧，三成養家，餘下可供二郎打點前程。須知在官場，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這番話讓武鬆怔在原地。他萬沒想到這個素未謀面的嫂嫂竟有這般見識，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話竟暗合知縣前日暗示的"以虎謀進"之策。他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女子：容貌雖與兄長信中所說無異，但氣質神態卻判若兩人。那雙眼睛裏沒有了往日的哀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在女子身上見過的睿智與從容。
就在這時，一個清越聲音從門外傳來：
"好一個'物盡其用'！武都頭，尊嫂真乃女中豪傑！"
衆人回頭，見一個身着月白直綴的俊朗男子搖扇而入。他生得眉目清秀，舉止風流，一雙眼尤其靈動，在潘金蓮身上打了個轉，便再也移不開了。
"在下西門慶，在縣前開着生藥鋪。"他拱手施禮，目光卻始終黏在潘金蓮身上，"方才聽聞娘子高論，實在佩服。這虎骨制藥一事，在下或可略盡綿薄。"
潘金蓮心中冷笑。作爲研究過行爲經濟學的學者，她一眼就看穿西門慶那充滿算計的眼神。這分明是個精明的投機者，試圖在她這裏尋找套利機會。她甚至能從他微表情的變化中，讀出他內心的盤算：三分驚豔，三分好奇，四分對商機的敏銳。
"西門大官人有禮。"她淺淺還禮，姿態從容不迫，"妾身不過些許淺見，怎敢在大官人面前班門弄斧。"
"娘子過謙了。"西門慶目光灼灼，"這制藥、炮制、發售，在下的生藥鋪都有現成門路。若娘子不棄......"
"不勞大官人費心。"
武鬆突然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將潘金蓮護在身後。這一動之間，竟隱隱封住了西門慶所有可能接近的路線，顯示出極高的戰術素養。
"家嫂所言，武鬆覺得甚是在理。此事武家自會處置。"
潘金蓮垂眸，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很好，她的第一個商業計劃已經成功引起了關鍵人物的興趣。她注意到武鬆這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心中微微一動——這個看似粗獷的漢子，竟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她餘光瞥向街角，一個賣梨小販正死死盯着武家院落，手中的梨籃微微傾斜而不自知。而在更遠處的茶坊裏，一個老婆子透過竹簾窺視着一切，那雙渾濁的老眼裏閃爍着精明的光。
"根據混沌理論，微小的初始條件將引發巨大的連鎖反應。"她輕聲自語，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看來，這個時空的蝴蝶效應，就要開始了。"
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那裏曾經是她研究星空的地方。如今，她要在這片古老的天空下，開啓一場前所未有的實驗——用科學的方法，改寫既定的命運。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那雙曾經只關注微觀世界的眼睛，此刻卻映出了整個時代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