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糖。
大白兔奶糖。
很久很久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媽媽給我買過的。
自從爸爸走了，趙斌來了，我就再也沒吃過糖。
趙斌說，傻子吃糖爛牙，媽媽也從來不給我買。
我知道，媽媽在撒謊。
我也知道，那個位置，根本站不住人，那是死路。
只要一腳踩空，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我看着媽媽，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可是沒有，只有躲閃，只有焦慮，還有一絲......解脫。
“快去啊！”媽媽突然吼了一聲，“磨蹭什麼！讓你去摘就去摘！”
她急了，她怕自己反悔。
我也怕，怕她親手推我。
那樣，媽媽就是殺人犯了。
我不聰明，但我知道，殺人是要槍斃的。
我不想媽媽死。
“好。”我笑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對媽媽笑。
“媽媽，我去給你摘。”
我慢慢地爬過去，石頭很涼，風很大。
我的手在抖，但我沒有停。
我爬到了懸崖邊，那朵小花就在眼前。
我伸出手，指尖碰到了花瓣。
就在這一瞬間，腳下的石頭鬆動了。
“咔嚓”一聲，身體騰空，失重感襲來。
我沒有尖叫，我只是回頭，看了媽媽最後一眼。
她站在那裏，手伸在半空，像是想抓我，又像是想推我。
臉上的表情扭曲着，分不清是哭還是笑。
風聲呼呼作響，我閉上了眼睛，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媽媽，這下你可以安心生小弟弟了，也沒人再惹趙斌生氣了。
你會給我買糖嗎？
哪怕是燒給我也行啊。
只是一瞬間的麻木，然後我就飄起來了。
我低頭看去，懸崖底下，亂石堆裏，趴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穿着破舊的運動服，姿勢扭曲，腦袋下面流出一大灘紅色的血。
那是我的身體。
摔爛了，真醜。
“走吧。”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一回頭，看見一個穿着黑西裝的大叔。
他手裏拿着一根鐵鏈，臉色慘白，沒有眼珠子，是鬼差叔叔。
我不怕他，比起趙斌那種吃人的眼神，鬼差叔叔看起來和藹多了。
“叔叔，我是死了嗎？”
鬼差叔叔瞥了我一眼，“廢話。”
“沒死我來找你幹嘛？遛彎啊？”
他把鐵鏈往我脖子上一套。
“許安，陽壽十二，橫死，跟我回地府報到。”
我乖乖地跟着他走，沒有回頭。
我不想看媽媽，我怕看見她臉上的笑。
要是她笑了，我會難過的。
黃泉路很長，兩邊開滿了紅色的花，彼岸花，比懸崖上那朵藍色的小花好看多了。
到了閻王殿，大殿很高，黑漆漆的。
上面坐着一個黑臉的大胡子爺爺，那是閻王爺。
“許安？”
“是。”
“怎麼死的？”閻王爺問。
我想了想，“腳滑了，我想摘花，沒站穩，摔下來的。”
我撒謊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撒謊。
我不能說是媽媽逼我的。
要是說了，媽媽就要下地獄。
閻王爺抬起頭，那雙眼睛像是能看穿我的魂魄。
“腳滑？你是傻，不是瞎。”
“那地方能不能站人，你不知道？”
閻王爺把生死簿往桌上一拍，“啪”的一聲，嚇得我一哆嗦。
“小小年紀，滿嘴謊話，我看你是想下拔舌地獄！”
我跪在地上，拼命磕頭，“爺爺，真是我自己摔的。”
“跟我媽媽沒關系，是我笨，是我不小心。”
閻王爺冷笑了一聲。
“跟你媽沒關系？行，嘴硬是吧。”
“來人，上業明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