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忐忑地等到太陽快落山 ,時間越久,內心反而越平靜。
腦海裏把這些年從離家到去邊境戰場,到跟隨周司令他們會贛南大區,再從贛南大區一路來到平城,期間所做的一切,再到最後碰上小杜,那顆心是怎麼燃起欲望的火苗,全都清清楚楚想了一遍。
當了這麼多年兵,死裏逃生過,不說富貴,但至少吃喝不用愁過,他20歲升做副團,去年升正團,這經歷可以出去吹一輩子牛逼了。
實在不行,那就退伍,即使不能在部隊裏面繼續發光發熱,去其他崗位未必就不能混出一片天地,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要是真那麼容易被束縛在一個條條框框裏,當年還真未必會離家出走跑出去當兵呢!
這樣想着,心裏也打定了主意,起身摘掉針頭,帶出一滴殷紅的血珠灑在床單上,也渾然不覺痛似的。
他要回去寫退伍申請,反正現在鬧成這樣,他也沒臉再去面對周司令。
剛一出門,走廊裏碰見一個意外的人,見到是他,程驍立刻猜到什麼,心跳狂響。
王仲良留意到他手背上往下滴答的血珠,皺着眉諷刺道,“至於急成這樣嗎?你以前不是挺沉得住氣嗎?”
沒工夫和他閒扯皮,程驍問他,“是不是政委那邊有消息了?”
王仲良特意賣了個關子,沒直接回。
這小子這些年出盡了風頭,比他這個政委的兒子還風光,最可氣的是,明明他才是和巧雲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結果讓程驍這個後來者居上!
風水輪流轉,他這次非得好好折騰折騰他不可。
見那小子嘚瑟的樣子,程驍就知道他沒憋什麼好屁。
但也猜到了結果應該是如自己心裏所想,故意嘆了口氣,“行吧,既然政委和司令還是不同意,那這個婚我就不結了,算了。”
“算了?”王仲良挺詫異的,“那你折騰這麼多天圖什麼?”
“那你不是都看見了嗎,折騰這麼多天,一點用都沒有,再這麼下去我也不在部隊待了。”程驍看着對面那個人的表情,肚子裏憋着笑,“我想了下,還是跟周巧雲結婚吧,我給周司令當女婿,這樣一來,周司令準能原諒我。”
“呸!你想得美,還什麼好事兒都能讓你占去了!”
王仲良把那張通過的結婚報告拍他懷裏,“你現在可是有了家屬的人,以後少往巧雲身邊湊!”
一想到他爲了一個農村的女人放棄巧雲,王仲良心裏竟然還有些不太舒服,連帶着看他也更不順眼。
程驍雙手握着那張結婚報告,心裏的大石落地,難得的踏實。
“對了,我爸還說,批是批下來了,但是有條件的,這次下來去京城那邊學習的名額給你留了一個,爲防止你被你那蘇修的丈母娘影響,這次去好好學習,爭取將你那丈母娘給離間回來。”
這身軍裝保住了,程驍哪能還討價還價。
道別的話也沒說,他去到護士站敲了敲門,對裏面這兩天一直給他換藥的那個小護士說,“麻煩跟你們方醫生說一聲我走了,她這次的情我領了,來日再報答。”
小護士愣愣點頭,注意到他手上的血跡,問他用不用處理一下,程驍垂眸蔑了一眼,臉上掛起俊逸不羈的笑容,“這點血算啥,走了!”
......
杜若琳掰着手指頭數天數,今天是第五天了。
月信今天差不多走幹淨,舅媽那邊已經起了疑心,今晚吃飯時也格外安靜,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那人也靠不住,還是要靠自己。
逃走這一條路行不通,戶口在舅舅那,被舅媽鎖在箱子裏,她碰不到。
至於介紹信,開介紹信的大隊書記跟劉根他爹劉老二是叔輩親,去找他開與自投羅網無異。
溪山村上空如同罩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牢牢裹挾,逼她認命。
一夜幾乎未眠。
第二天早起,王貴萍一出門就瞧見了那丫頭蹲在院子裏洗衣服刷鞋,想起昨晚和丈夫商量的事兒,王貴萍將那些小心思藏起來,也沒去找她茬,擰着腰往外走。
杜若琳大概猜到她去哪,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搓着衣服的手也止不住顫。
看着漚在水盆裏面的衣服,沾染的豬糞等泥濘正緩緩化開。
炊煙還沒升起幾家 ,王貴萍剛走到後街,就遠遠瞧見幾個人急步往大隊那邊去。
她一向是好信兒的,轉了轉眼睛,跟着那夥人的腳步也往大隊去。
大隊書記劉向民背着手站在豬圈前,看着開了的門,面色陰沉地能滴出來水。
住大隊院裏打更的是他本家的一個侄子,昨晚跟平時一樣,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啊?
“叔,這真不賴我,一點動靜都沒有!”
劉向民瞪他一眼,怒喝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找去啊!”
大隊今年養了十二頭豬,本來是打算年底賣十頭,剩下兩頭村裏分。
現在都跑了,那得是多大的損失!
王貴萍跟着全程看完熱鬧,還跟同村的娘兒們七嘴八舌地嘮了一會兒,恰巧碰上劉根她娘,倆人嘁嘁喳喳悄悄說了一會兒話,把事情給定下來。
劉根他娘忙不迭回家去準備,王貴萍說今天就能把人接走。
沒成想剛走到半路,就聽村裏喇叭響起,通知各家各戶的男人集體出去找豬。
溪山村四周環山,一條清水河橫貫其中,豬要是跑山上去了可就麻煩了,山上不僅有狼還有野豬,現在這個季節野豬容易發情,畜養的豬碰上就是一個死。
這是村裏的頭一等大事,誰家也不敢耽擱,當即就紛紛拿起家夥事,上山去尋。
劉根雖傻,但平時放牛是一把好手,村子周邊的山就沒有他沒踏過的地,因此劉向民重點委派劉根爲向導,帶着一幫人去找。
其他的又各自分成幾派,四散去尋。
外面的動靜鬧得不小,杜雅掐着腰站在大門口這悄悄那望望,嘴裏嘟囔道,“怪了事兒了,豬還能跑了。”
她轉身回院子,碰見剛喂完雞回來的杜若琳。
那天她推的那一下,杜雅尾巴骨疼了好幾天不敢下地,今天才見強,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杜雅現在看見杜若琳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又隱隱有些畏懼,那天杜若琳拿刀的場景歷歷在目,怕她再發瘋傷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