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鸞有短暫的遲疑,一方面覺得自己該秉持自己老實呆傻的人設,如實告訴梁鶴雲,另一方面又覺得,不過一頓飯,他若不問,何必多此一舉去說徒惹麻煩?
畢竟那梁鶴雲看着是個多事的。
這麼一想,她決定聽她娘的,又說:“娘,你莫要做什麼復雜的飯食。”
林媽媽哼了一聲,一邊揉面一邊道:“就這寺裏的幾樣素食也做不成什麼復雜的,我就做碗面,用花生醬炸個醬料,再放點炸酥了的豌豆,再切點兒香幹絲拌個面,一會兒我多做點,你也順道吃了。”
徐鸞笑起來,洗了手湊過去,拿了香幹開始切,又說:“娘,我那一碗要放點辣子。”
林媽媽飛了她一眼:“我還不知道你?定給你放多多的辣子!”
徐鸞的心情跟着鬆懈下來,母女兩個一齊幹活,很快面就做好了,先下了一碗撈起來,徐鸞飛快拌了醬吃了,待她吃完,另一碗也恰做好了。
只是她看着只一碗,忍不住問道:“娘,不給泉方也盛一碗嗎?”
“泉方先前燒水時就着剩下的饅頭蘸醬吃了,好了你快給二爺送去,我在這兒等你回來。”林媽媽說着話已經麻利地開始洗鍋灶了。
徐鸞便提了食盒快步往梁鶴雲那兒去。
到了那兒,門是關着的,泉方雙手環胸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見到她來便笑着湊過來,“二爺還在沐浴呢!你做了什麼?聞着可真香!”
徐鸞臉上露出個憨然的笑,“是醬拌面。”
泉方便哎呀了一聲,道:“早知如此,我先前就不吃那饅頭了。”
徐鸞將食盒交給他,可他卻嬉笑着說:“二爺沒說讓我接着,一會兒你自己送進去。”
他這般嬉皮笑臉的,都讓她心底生出了疑惑來,是不是這梁鶴雲又要她做什麼?
徐鸞心裏猜測着,好在也沒等多久,屋裏便傳來男子沐浴過後幾分慵懶的聲兒,“進來。”
泉方高聲應了,便推開了門進去,麻利將浴桶抬出去,徐鸞則是提着食盒放到桌邊,恭聲道:“二爺,吃食做好了。”
梁鶴雲身上冒着熱氣,發梢滴着水,身上的衣袍鬆鬆垮垮披着,腰間帶子要系不系的,聽到徐鸞聲音,鳳眼朝她望去一眼,沒做聲,倒是慢吞吞走過來坐下了。
徐鸞低着頭將面端出來。
那碗和臉盆一樣大,裏面的料扎扎實實的,林媽媽盛面時說了:“別看二爺瞧着清瘦,實際是個練武的,身上的肉都結實有力,能吃得很!”
徐鸞端着那一大盆面都有些費勁,心想,這食量,都趕得上餓了幾回的豬了呢!
她本想將筷子放在碗沿,但梁鶴雲朝她伸出了手,她只好將筷子雙手奉上。
梁鶴雲用筷子挑了幾筷子面看了看,沒說什麼,低頭就吃。
他沒開口讓她走,徐鸞只好恭敬地候在一旁,她本不想看他,但視線餘光總會掃到他。
這人出身世家,雖吃得飛快,但動作卻還算斯文,也不發出什麼聲音,安安靜靜的,不算討人嫌。
武人的感知敏銳,哪怕只是一絲的目光都會察覺到,梁鶴雲察覺到徐鸞一直在看他,先是動作一頓皺了皺眉,再是低哼了一聲,對此類目光習以爲常。
這粗婢再蠢笨,也知好美男!
一盆面很快見底,徐鸞心裏也總算鬆了口氣,她心中暗暗發誓接下來在寺中的日子,她堅決老實待在廚房和寮房,哪兒也不會去,完全杜絕會再遇到梁鶴雲的可能。
兩個人各有心思卻各都不知。
梁鶴雲將筷子放下,拿了帕子擦嘴,才是抬眼朝徐鸞瞧了一眼,他自來獎罰分明,將拇指上的扳指又丟給她,“今晚這面不錯,賞你了。”
徐鸞手忙腳亂接住了扳指,低頭一瞧,是翠玉的,比起上回那伏虎玉佩來看着還值錢。
她一邊忍不住腹誹給這倒不如給銀子,一邊又想這世家公子就是揮霍,這種東西都隨便賞給下人,一邊又慶幸自己沒有多嘴說一句這面不是她做的。
徐鸞面上恭恭敬敬誠惶誠恐收好,道一聲:“多謝二爺恩賞。”
梁鶴雲淡淡掃她一眼,算是回應了。
徐鸞便開始收拾碗筷,隨後拎着食盒道:“那奴婢下去了。”
梁鶴雲沒有別的指示,她便低着頭退了出去。
走到外面十幾步開外,徐鸞神清氣爽,快步往廚房去。
林媽媽已經將廚房收拾妥當,熄了火還燒了些熱水,正心焦等着幺女回來,再一次張望時看到她邁着輕鬆的步伐回來了便心裏一鬆,忙上前幾步去提她手裏的食盒,“怎這般晚?我以爲你又遇上事了!這次就不該帶你出來,我這每日都提心吊膽的。”
徐鸞心情放鬆,又對林媽媽笑,語氣也輕快,“娘,我總得等二爺吃完將這食盒一並帶回來。”她說到這,又拿出荷包裏的玉扳指遞給她,“二爺賞的。”
林媽媽一見,又喜得合不攏嘴,接過來一瞧,呀了一聲,道:“瞧着顏色多透亮!也不知是哪兒產的玉,二爺用的定是極好的!這個我給你收着,將來等你成親了就做陪嫁,也是個能傳家的!那伏虎玉佩就給你二姐。”
徐鸞可不想嫁人然後永遠做下人,她聽到她娘又提起那塊玉佩便說:“都給二姐吧。”
林媽媽心裏覺得二女機靈,東西在她那兒有用處,是有些想給二女,可想了想,還是說:“這留給你,等過幾年,娘給你做陪嫁!身上有主子賞的東西,將來嫁了人也有些體面!”
母女倆已經到了廚房裏,徐鸞利落地將碗筷洗了放好,她看到她娘給她燒的熱水,心裏也跟着熱熱的,提了水便挽着她娘回了寮房。
到了第二日早上,徐鸞將吃食給老太太送去時,受到了滿屋子的注目禮,她先是驚了一跳,隨即想到昨日發生的事,低垂着頭,心裏也生出些忐忑來,忙躬身行禮,心裏生出緊張,“奴婢見過老太太。”
“昨夜裏竟是發生那諸多事,更不知那孔家小女娘竟是個性子囂張的!”老太太如此嘆息一聲,便打量着徐鸞。
她深知昨日之事的源頭是在梁鶴雲身上,如今更是弄得與安成伯府尷尬,本不該多打量面前的婢女,但實在讓她不多打量她幾眼。
從前倒是真沒注意過,不提性子如何,生得實在是好,仔細看看,她身邊的光瞧臉竟是哪個都比不上。
她又忍不住揣測鶴雲究竟是真的借她滅桃花,還是果真對她有點意思?
她想着林媽媽的爲人,那是個爽快又老實本分的,家裏幾代都是梁家家奴,若孫子真瞧上了這丫頭,正經給他做通房倒也是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