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十月,
晚上21:00,臨江大道的某寫字樓裏。
趙南風把裝過中藥的保溫杯擰緊,扔進了垃圾桶。
今天的她心情不爽,也不想喝婆婆閃送過來的愛——排卵期的助孕中藥,每月兩副。
老公褚晨宇的電話再次打來。
趙南風沒接,也沒有掛斷,讓它亮到熄滅。她知道,是提醒她喝藥。
電梯裏,耳邊還回蕩着姥姥電話裏的話:李老師病重,兒時好友孫小梅三胎拼個兒子……這些話又像秋夜裏的涼風再次襲來,令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
兒子,兒子,似乎很多人都在拼兒子,而她,也要拼個孩子。
“今天是真累。”她在心裏念叨。
一早上班,她那輛常開的車左後胎突然沒氣了。趕着上班的她,只好開了老公褚晨宇的車。
趙南風開車出了公司。
才走到半路,手機又響了,還是褚晨宇。
往日沒見他這麼“關心”過,十分鍾一個電話,不是問下班沒,就是問回了沒……
“在路上了。”趙南風按了接聽鍵,語氣裏帶着點不耐煩。
分神的瞬間,左側並行的一輛車猛地打了把方向盤,車頭猛的拐向她的車道。
她自覺地踩刹車,方向盤被自動規避系統瞬間猛甩了一把,輪胎直接向右拖了一米。
車子險之又險的偏向非機動車道。
“咣”的一聲——像是撞到什麼的異響。
“喂!”
右側車道上,騎車的許子孟猛地吼了一聲。
本來是計劃卡着點沖過這個綠燈,餘光瞥見旁邊的車猛地向他撲來,他本能地右打方向加點刹。
前輪因爲方向太急,直接撞到了路邊的馬路芽子上,車子失去了平衡,人也差點栽下去。幸好他身高腿長,單手撐把,右腳着地,人才不至於摔個狗吃屎。
人沒撞傷,車沒撞壞,就是擋車的功夫,手表正好磕在她的車身上。
手腕上的運動手表殼“啪”的裂開,表面碎成了花。
許子孟摘下頭盔,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別他的車,心裏全是怒火。
趙南風還沒有搞懂是怎麼回事,剛才那輛別她的車,尾燈一閃,趁着綠燈的最後幾秒,消失在夜色裏。
趙南風慌忙減速,靠邊停了車。
她努力回想,接電話前明明開了大燈,看清楚前方沒車沒人的……但她沒有看後方來車。手機插在車載架上,就是劃拉屏幕的一瞬,方向盤都沒偏過半分。
越想越後怕。
手機屏幕上還顯示着:“褚,通話10秒……”
趙南風深吸一口氣,熄火下車,繞過車頭,沒看見撞車痕跡,卻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手拿頭盔,臉上還圍了個防風頭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冷沉沉的看着她。
不知是秋夜的涼意,還是心裏發緊,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心中就冒出一個念頭:深夜,監控死角,孤身女司機——“碰瓷幾要素”都齊活了。
路燈昏暗,她也不敢走太近,隔着半車距離喊:“你,你沒啥事吧?”
許子孟抬眼,看是個不大聰明的女人,冷漠道:“人沒啥事,車也沒啥事,但是,表被你撞壞了。”
趙南風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她所料。
她迅速拿出手機:“我不是故意的,是旁邊的車別我……我這車自動規避過來的。”
許子孟也不想跟她扯皮:“報警吧,讓交警定責。”
聽到說報警,趙南風鬆了一口氣,還有些詫異,一般碰瓷的都怕報警。
那人又戴上騎行頭盔,夜裏看不清臉,只聽聲音有點冷。
左手手腕的運動手表盡管撞壞了,還是閃着藍色夜光。
趙南風只得打了報警電話,並報了詳細位置。
看到對方並非專業碰瓷人士,趙南風心裏倒沒有那麼緊張了。
“我剛才開的也慢,車速不到30,按理說是應該沒有碰到你呀。”
“確實沒撞到我,但是我的手擋了一下,表屏碎了。”
“哼。”趙南風也覺得這人有些無理取鬧,“那你想怎麼賠嘛。”
“等交警來吧!”許子孟也不屑和這個女人多費口舌。
趙南風又坐上車,心裏也七上八下:“萬一交警要看行車記錄;萬一這男的改口訛我……”
越想越煩,趙南風在車載記錄儀上回看先前的行車記錄。
——視頻跳到九點十八分:一輛白色車停在她車頭前,鏡頭有點晃,一截女士駝色小香風的衣角擦過後視鏡。好像是她的閨蜜和老公褚晨宇……
怎麼回事?趙南風表示疑惑。
她指尖一點,看到自己點錯了日期,又重新啓動,畫面切回了實時監控。
本想再看下回放記錄,就聽到交警的摩托車打着警笛由遠及近。
21:45分,臨江大道,警燈紅藍交替。
交警現場拍照,固定刹車痕跡,又登記好物證,隨後公布車禍責任劃分:白色的SUV惡意別車,肇事逃逸,負主要責任,趙南風操作不當負次責,許子孟無責。
事故認定:許子孟手表屬高價位運動器材,維修費報價要兩千塊錢,物損三七開,趙南風要先墊付百分之三十,也就是600塊錢。
二人都無異議,趙南風當場點頭,
當場掃碼支付,可那人卻開口說道:“不用了,不是人人都想碰瓷。”
南風啞口,也自知剛才的態度太過明顯,正想表達下抱歉,就聽到
交警再次詢問那人的意思,確認不用賠償嗎?
“不用了,”那人說道。
交警收好認定書,讓男人填好信息,
又遞給南風一張U盤,拷貝一份先前事故的行車記錄儀片段,以便後續追查逃逸車輛,
南風回到車上,點火,屏幕亮起,她先調出先前被別車時的片段,
白色SUV的車身晃動向左歸位,車牌可辨。
拷貝好之後,南風沒有關掉記錄儀。
她把時間條往前拖了十幾秒,想自己保留逃逸車的車牌,光標掠過21:18:03時,畫面突然閃出一張側臉——
她猛地刹住進度條,倒回去三秒,心跳跟着暫停。
畫面有些晃動,一輛白色的SUV停在車前,一個棕色的波浪卷發的女人,又掙又吵,隨後被旁邊的男人抱住。
時間一點點向後移動,鏡頭裏的女人推搡着身邊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卻是溫柔的拂過女人怒氣的眼角,
側臉正對上鏡頭,高鼻梁,短發,咖色上衣,不是她老公褚晨宇,還能是誰?
另一個人她也熟悉,是她的媒人兼朋友李岩。
視頻無聲,卻像一記耳光,又響又脆。
南風將手機鏡頭對準記錄儀屏幕,按下錄像……。
玻璃被人敲起,交警說道:“別在這久停……趕緊離開。”
南風回神,車旁只有交警,剛才那個無責男,早已不見蹤影。
她沒有記下那個男人的名字,也沒有記下那個人的長相。
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他以後不會再找她要錢吧?
雲城的夜太過寒冷,比這夜更寒的,是褚晨宇給她的“驚喜”。